他搂着林菲菲，头也不回地没入身后那片纸醉金迷的人群。
周围响起被刻意压抑，却又无比清晰的哄笑声。
我伸出手，指尖触到那张冰冷的纸。
你看，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的世界山崩海啸，在他眼里，不过是换了个手机套餐，甚至还附赠了五百万话费。
周晓终于挣脱人群冲了过来。
她指着顾言洲消失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嘴里是我听不清的脏话。
我拉住了她。
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三个字。
「我们走。」
回到我和他共同居住了三年的出租屋。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玄关挂着他伪装穷小子时穿的廉价T恤，洗得有些发白。
客厅里有我们一起从宜家吭哧吭哧搬回来的书架。
沙发上还放着我去年冬天为他织的围巾，他说那是他收过最温暖的礼物。
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天真。
我一夜未眠。
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我们三年的过往。
他陪我挤在十块钱一碗的馄饨摊，把碗里唯一的虾仁夹给我。
他骑着那辆二手电动车，在夏天的晚风里带我去兜风，说以后要换成四个轮子的。
我发高烧，他笨拙地守在厨房，为我熬那一锅黏糊糊的白粥。
我花了三年时间，陪一个男孩长大。
最后发现，我只是一个NPC，陪太子体验了一把民间疾苦的副本而已。
第二天，天刚亮。
我平静地走进银行。
将那张支票递给柜员。
隔着防弹玻璃，我能看到她眼神里混杂着的好奇、探究与一丝鄙夷。
我毫不在意。
手机收到银行到账五百万的短信提醒。
我截了个图。
没有删除他的联系方式，而是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钱货两清。」
「祝你和你的春天，百年好合。」
然后，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处理掉所有与他有关的物品。
他的衣服，他的牙刷，我们一起买的情侣杯。
全部，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我打包好自己的行李，只带走了我的设计图稿和专业书。
买了去另一座城市的单程机票，没有归期。
周晓在机场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
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拍了拍她的背，对她说：「放心，我死不了。」
「这五百万，就当是我应得的青春损失费和创业启动金。」
成年人的崩溃，是从学会算账开始的。
三年青春，五百万。
算下来，我每天的工资还挺高。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亏了。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巨大的推背感将我死死按在座椅上。
我看着窗外，那座我生活了八年的城市，在我眼中越来越小。
高楼变成了火柴盒，街道变成了细线。
直到最后，一切都消失在云层之后。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苏晚，从今天起，你只有你自己了。」
抵达新的城市，空气都是陌生的味道。
我没有给自己悲伤的时间。
用最快的速度租下了一个带阁楼的工作室，注册了自己的设计品牌。
名字就叫「新生」。
我将所有的悲伤、屈辱和不甘，都变成了拧紧发条的动力，画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是我唯一能听见的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