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时候外婆和我说过蛇会飞,还会认下它看到的人,由此我才了解到世界的真相。」

我叫林川,专门跟那些被科学吐出来的传说打交道——别人眼里的鬼话,就是我的饭碗。会飞的蛇?外婆在我还是云南山里光脚丫的野孩子时就说过:那东西叫「飞蜈蚣」,翅膀薄得像蜻蜓,月圆时贴着树梢滑下来,专叼不听话的娃儿。不是吃,她说,是「认」。认准了,就归它了。

我一直当那是老辈人吓唬小孩的睡前故事,直到后来长大。

上世纪,科学家康德纳也曾对会飞的蛇有过研究,并且还见过,在他的研究报告中说「他在一个洞口里见到了蛇的骸骨,那才是真正的蛇,他们有着蝙蝠的翅膀可以像鸟一样,在天空中飞。」在当时,很多人当做笑话,却对我的研究有很大帮助。

上个月,在老挝边境那个蚊子比人多的破寨子里。湿热的夜,闷得喘不过气,月光惨白。我亲眼看见,一条碗口粗的、暗绿色的东西,从浓得化不开的树冠阴影里滑了出来。它无声无息,肋骨两侧的皮膜「唰」地张开,撑开一片比夜色还深的翼伞,像幽灵滑翔机,稳稳落在了一户人家的竹窗棂上。冰冷的竖瞳,隔着窗纸,对着里面熟睡的人影。

第二天,那家男人不见了。寨子里的人脸白得像刷了石灰,嘴唇哆嗦着只吐出一个词:「**纳迦**」。东南亚传说中的蛇神,半人半蛇,能腾云驾雾。他们把我当瘟神,推搡着赶我走。临走前,我鬼使神差地摸进那空荡荡的竹屋,在冰冷的竹床底下,手指触到一片冰凉、坚韧的东西。

一片蛇蜕。巨大的、带着泥土和腐烂树叶气味的蛇蜕。边缘沾着一种黏腻、半干的黑色物质,像凝固的血,又像某种活物分泌的浓浆,凑近了闻,一股铁锈混合着奇异甜腥的怪味直冲脑门。直觉告诉我,这玩意儿不一般。我把它小心卷好,塞进背包最里层,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炭。

回到我那堆满古籍和标本的实验室,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儿也没能压下心头那股阴冷的悸动。我把那片蛇蜕摊在工作台的强光灯下,放大镜一寸寸扫过。纹理异常复杂,不像是纯角质,透光性也诡异。我取了点边缘的黑色物质,准备上光谱分析。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是我导师吴衡发来的消息。老吴头是爬行生物学的泰山北斗,也是为数不多相信我这些「怪力乱神」研究的学者。点开信息,只有两条:

第一条:「林川,你带回来的东西,做了初步显微和基因片段比对。」

第二条像两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射穿了我的脊椎:

「那不是蛇蜕。」

「是皮。」

「人的皮。」

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我手指哆嗦着想拨回去问个清楚,听筒里只有空洞的忙音。一遍,两遍,十遍…老吴头的电话,永远关机了。

实验室里死寂一片,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强光灯下,那片摊开的、巨大的「蛇蜕」泛着一种非自然的油亮光泽。我猛地看向实验室角落那个巨大的恒温箱——里面是我三个月前在婆罗洲雨林边缘,九死一生才弄到的一个残缺标本:一条刚死不久的「飞蛇」。它被当地猎人设的陷阱重创,翼膜撕裂,带回来时几乎就是个僵硬的肉块。我把它泡在特制的防腐液里,当成珍贵的实验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