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今我依然住在那个外环外的小房子里,每月还着房贷。不同的是,我不再为别人写代码,而是靠卖画和接一些设计项目为生。收入不稳定,但足够生活。母亲仍然偶尔打电话来催婚,但语气已经软了很多。

上周我去看了赵老师。墓地位于城郊的一座小山上,整洁而安静。我把一束野花放在墓前,告诉他自己最近的情况。

“谢谢您,赵老师。我还在画画,而且很快乐。”

下山时,夕阳西下,整座城市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我忽然想起那个网页游戏,“人生重来模拟器”。如果真有重来,我可能还是会选择这样的人生——有迷茫有挣扎,有妥协有坚持,平凡而又独特的一生。

回到家里,我铺开画纸,开始画今天的夕阳。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生命流淌的声音。

我们每个人都在人间“凑数”,但即使是最潦草的一生,也有属于自己的光芒。重要的是,看见那光芒,然后把它画出来。

画展闭幕的那天下午,画廊里只剩下我和策展人李小姐。阳光斜射进空旷的展厅,在浅木色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这是这次展览的销售清单,”李小姐递给我一份文件,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三分之二的作品都售出了,特别是《编号1275》,有三位收藏家表示感兴趣。”

我接过清单,数字比预期中要好许多。扣除画廊分成,足以支撑我一年多的房贷和生活费。这应该是个令人欣喜的时刻,但奇怪的是,我心里只有一种不真实的平静。

“林先生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李小姐问道,“有几个艺术媒体想采访您,还有一家美术馆对您的‘城市普通人’系列表示兴趣,想洽谈一个更大的展览。”

我望着墙上仅剩的几幅作品,其中就有《午休的农民工》。画中那位枕着砖头小憩的工人,脸上带着一天的疲惫,嘴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是他在梦中见到故乡的儿子时流露的温情。

“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我说,“然后继续画这个系列。”

李小姐点点头:“您的作品之所以打动人,正是因为这种真实性。现在太多艺术追求惊世骇俗,反而忘记了描绘最本真的人类状态。”

送走李小姐后,我独自在展厅里坐了很久。夕阳完全沉没时,手机响起,是母亲。

“小凡,你爸住院了。”母亲的声音竭力保持平静,但尾音的颤抖出卖了她。

“怎么回事?”

“老毛病,心脏不舒服。医生说要放个支架。”母亲停顿了一下,“你工作要是忙...”

“我明天就回来。”我说。

父亲躺在病床上,比记忆中瘦小了许多。白色的病号服显得空荡荡的,各种仪器的管线从他身上延伸出来,像是一幅关于生命脆弱性的现代艺术作品。

“回来了?”父亲睁开眼,声音虚弱但依然带着那股熟悉的固执,“工作不忙?”

“请假了。”我简单地说,没有提及辞职的事。

母亲在一旁削苹果,手有些发抖。我接过水果刀,接过那只微微颤抖的苹果。一瞬间,我意识到父母已经老了,老得需要我了。

父亲的手术很顺利。术后恢复期间,我每天在医院陪护。那些漫长的下午,当父亲睡着时,我拿出速写本,画下医院里的场景:耐心换药的护士,相互搀扶的老夫妻,盯着窗外发呆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