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鹏瞳孔缩了下。他低头看表，表带勒进腕肉里。远处突然传来"哐当"巨响，接着是林主任的破锣嗓子："3号机趴窝了！"
我拔腿就往车间跑。郑小鹏的皮鞋声跟在后面，像有人拿锤子敲地板。3号机冒着青烟，林主任正用灭火器喷控制台，白沫糊满了触摸屏。
"怎么回事？"郑小鹏声音尖得劈叉。
"润滑系统故障。"我蹲下检查油管，橡胶手套沾满泡沫，"昨天有人关了自动供油。"
林主任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郑小鹏掏出湿巾擦汗，擦完才发现拿的是扣款单。王会计不知从哪钻出来，手里捧着两本账本，一本封面沾着酱油渍。
"郑总，"她声音甜得像糖精，"审计组明天到。"
郑小鹏的钢笔掉在地上，墨水溅到裤脚。他弯腰去捡，后腰露出半截转账凭证。我踢了脚工具箱，扳手滚出来正压住那张纸。
机床还在冒烟。老郑当年从废铁堆里捡回这玩意时说过，机器比人实在，该坏的时候绝不装蒜。
第3章 暗流涌动
财务部的红头文件躺在工具箱上，边角沾着机油。我摘下手套，指腹在纸面上蹭出条黑线。
"年度绩效扣除通知"几个加粗字下面，王会计的签名歪得像心电图。末尾空白处印着郑小鹏的私章，鲜红得扎眼。
林主任踹开休息室的门，安全帽里装着半盒发潮的烟："狗日的连你奖金都扣？那破机床要不是你......"
我掏出钢笔签字。笔尖划破纸张时，休息室灯泡突然闪了下。王会计的影子在磨砂玻璃外晃了晃，又缩回去。
"签这么快？"林主任夺过通知单，鼻尖几乎贴到纸上，"这他妈是全年！"
我拧紧茶杯盖。杯底磕到桌面的瞬间，财务室传来打印机启动的嗡鸣。王会计肯定在印第二批通知单，墨盒缺色，打出来的字总带着重影。
"老周你倒是说句话！"
"轴承型号报错了。"我指指通知单附页的采购清单，"德国机床用SKF，他买成哈尔滨的。"
林主任突然噤声。他摸出根烟在手里转，滤嘴上的金线脱了丝。窗外飘来预制菜的味精味，混着车间里的防锈漆，闻着像变质的老鼠药。
夜班铃响时，我锁好工具柜。林主任堵在更衣室门口，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亮。
"郑小鹏在办公室开香槟。"他声音压得极低，"说这叫杀猴儆鸡。"
我系鞋带的手顿了顿。更衣柜铁皮映出变形的影子，像被按在液压机下的废料。王会计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又在拐角处突然消失。
"他原话？"
"跟审计组那帮人说的。"林主任扯开领口，锁骨处有道陈年焊疤，"说你这种技术大牛都认罚，其他人屁都不敢放。"
我摸出钥匙开保险箱。转盘密码锁"咔嗒"响了三声，箱门弹开的瞬间，林主任倒吸口气。最上层躺着本德文说明书，封皮烫金字母落满灰。
"你要干嘛？"
我没回答，翻到"润滑系统"章节。德文术语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配图上的油路图标得比血管还细。林主任凑过来看，呼吸喷在纸面上掀起一角。
"标准操作流程......"他念到一半突然闭嘴。走廊传来郑小鹏的笑声，玻璃杯碰撞的脆响扎得人耳膜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