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时间像是凝固的沥青,粘稠得让人窒息。酒吧门口那点惨白的光,照着地上翻滚哀嚎的陈屿,照着厉寒高举扳手如同凝固雕塑的身影,也照着温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捂着肚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厉寒……”温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厉害,“你…你放下…放下它!”

厉寒没动。扳手依旧悬在半空,像一柄随时会落下的铡刀。他死死盯着温晚,盯着她护着小腹的动作,那动作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眼里。一股混杂着暴怒、被背叛的剧痛和某种尖锐酸楚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

“放下?”厉寒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铁器,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扯动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冰冷刺骨,“心疼了?心疼这个‘玩玩而已’的杂种?”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温晚猛地摇头,眼泪终于决堤,汹涌地冲出眼眶,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痕迹,“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厉寒!孩子是无辜的啊!”她几乎是嘶喊出来,声音里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哀求。

“孩子?”厉寒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烫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温晚的小腹,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那层薄薄的布料。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刺痛感攫住了他。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冷笑,像是濒死野兽的呜咽。

“无辜?”厉寒重复着,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砸向温晚,“温晚!你他妈也配跟我提‘无辜’?!”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工装靴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屿在他脚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但他看都没看一眼,充血的眼睛只死死锁住温晚。

“五年!老子像条狗一样拼了五年!为了什么?为了攒钱!为了能让你过得好点!哪怕一点点!”厉寒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变形,在寂静下来的街道上回荡,“是!老子是穷!是忙!是记不住那些狗屁节日!是没给你买过花!可老子没让你饿着!没让你冻着!老子挣的每一分脏钱,都他妈填进这个窟窿一样的家里了!”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

“你呢?温晚!”他厉声质问,手指几乎要戳到温晚脸上,“你他妈干了什么?嫌老子穷?嫌老子没情趣?转头就爬上这个开破酒吧、拿你当玩意儿耍的杂种的床?还他妈怀了他的种?!”

“现在,你捂着这个野种,跟老子说‘无辜’?”厉寒的声音陡然降到冰点,带着一种刻骨的、毁灭性的嘲讽,“温晚,你的脸呢?被狗吃了吗?!”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厉寒踩着的、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不是泪。是温晚捂着小腹的手背上,被她自己用力掐出的血痕渗出的血珠。

温晚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厉寒这淬毒的言语彻底击垮了。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成了灰白色。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流着,冲刷着她脸上的惊恐和绝望,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灰败。

她看着厉寒,看着他那双被怒火和恨意烧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手里那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冰冷扳手。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