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制服塞进我手里,又重复了一遍:“跟着我,放心,亏待不了你。”
车门关上,载着他和苏晴绝尘而去。我站在地下室门口,手里捏着那套质地粗糙的保安制服,看着那辆黑色的奔驰消失在街角,尾灯像两颗嘲讽的红眼。
第二天,我穿上了那身保安制服,站在了江临那家气派公司的门口。
“哟,这不是江总的大恩人来了吗?”前台的小姑娘用挑剔的眼神扫过我全身,嘴角撇着。
“新来的,去把车库打扫一下。”
“喂,那个谁,去给项目部送几箱水上去,快点!”
“你眼睛瞎了?门口那块地没看见有纸屑?赶紧捡了!”
江临的公司里,从管理层到普通职员,似乎没人不知道我是那个“替老板坐过牢的傻大个”。他们使唤我像使唤一条狗,语气轻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江临偶尔会从豪华轿车里下来,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经过门口,看到我时,有时会随意地点下头,更多时候是视而不见,仿佛我只是门口一根碍眼的柱子。
有一次,一个部门经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辛苦整理了一上午的文件摔在地上,骂我蠢得像猪,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抬起头,却看见江临就站在二楼的玻璃走廊上,淡淡地看着,没有任何表示。过了一会儿,他秘书下来传话:“江总说,让你去后勤部领点劳保用品,好好干。”
地下室的夜晚格外漫长。潮湿的空气让我的旧伤隐隐作痛,头顶的各种噪音持续到深夜。我躺在坚硬的床垫上,盯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渗水而形成的霉斑,五年牢狱的画面和母亲模糊的脸在眼前交替闪现。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当年我咬牙替他顶下那桩肇事逃逸,唯一的要求就是他承诺的五十万,必须一分不少地交到我母亲手里,确保她能看好病,安稳度过晚年。他当时红着眼眶,抓着我的手:“兄弟,我欠你一条命!阿姨就是我亲妈!你放心!”
放心。
我翻了个身,心脏像是被那块霉斑捂住了,喘不过气。
发第一个月工资的那天,钱少得可怜,刚好够吃饭交通。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趁一次给江临送落在家里的文件的机会,去了他那位于半山腰的别墅。
巨大的雕花铁门,修剪整齐的花园,气派得像是电视里的场景。我按了门铃,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像个送快递的。
苏晴开的门,她穿着真丝睡袍,看到是我,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有事?江临不在。”
“我…我就想问问…”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江总他…当年那笔给我妈的钱…”
苏晴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戒备和鄙夷:“陈默,你都出来了,江临也给你安排了工作,做人要懂得知足,要懂得感恩。别再提那些陈年旧账了。”
门在我面前轻轻关上,柔和却坚决,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我脸上。
感恩。
这个词像一根针,扎在我心口最疼的地方。
那天之后,公司里的人对我更加变本加厉。流言变成了:“那个坐过牢的想讹江总钱,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被调去了更辛苦的仓库岗位,每天搬运沉重的货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江临见到我时,脸上的那点虚假热情也彻底消失了,换成了毫不掩饰的冷漠和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