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仓库有一批紧急到货需要清点入库,我被打发回去加班。弄完已是凌晨,我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地下室,发现忘了带钥匙。手机也没电了。无奈之下,我想起江临别墅的密码或许没改——以前他常让我去帮他拿东西。
侥幸心理驱使我坐最后一班公交去了半山别墅。
别墅里黑着灯,看来没人。我输入记忆中的密码,嘀的一声,门开了。我松了口气,准备悄悄去找秘书拿走钥匙就离开。
就在经过书房时,里面却隐约传来江临的声音,带着醉醺醺的得意和炫耀。
我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屏住了呼吸。
“……嗨,别提了,打发要饭的呢?是,当初是说好了五十万,堵他的嘴嘛,让他安心进去替我蹲着……我能真给那么多?开玩笑!”
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手脚冰冷地钉在原地。
“五万?呵,我都嫌多!扔给他那个病痨鬼老妈了……谁知道她那么不经熬,没钱看病死了?关我屁事!说到底还得谢谢她死得是时候,不然现在出来还得缠着我……”
“陈默?那个蠢货?现在就在我公司当条狗使唤呗,给他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敢跟我提钱?感恩戴德吧!坐五年牢换五万,不少了!哈哈哈……”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江临笑得更加张狂:“心狠?这叫生意!成本控制懂不懂?他一辈子挣得了五十万吗?我这是替他减轻心理负担!……行了行了,改天约酒,最近又看了个项目,起码这个数……”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耳朵里像是被灌满了烧红的铁水,滋滋地响,灼烧着我仅存的理智。
五万。
病痨鬼。
死了。
减轻心理负担。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在我心口反复捅刺、搅动。
母亲苍白的脸,她省吃俭用供我上学的样子,她收到我寄回去的微薄工资时欣慰的笑容,她躺在病床上虚弱地问我“小默什么时候回来”的样子……所有画面在我眼前轰然炸开,碎成一片片,每一片的边缘都锋利如刀,割得我血肉模糊。
而那把最终捅穿她所有生机的刀,是江临递出去的。用区区五万块钱,和一句轻飘飘的“不值那么多”。
我忘了是怎么离开那座豪华的别墅的。
只记得那晚的风特别冷,像冰锥子一样往骨头缝里钻。我一步一步走回城里,走到那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天边已经泛起了灰白。
我反锁上门,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我走到角落里那个蒙尘的旧行李箱前,那是我入狱前的东西。我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打开它。最底层,几件旧衣服下面,触手处是一片冰凉坚硬的金属。
我把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把老兵淬的匕首,是我爷爷留下的遗物,开过刃,异常锋利。当年我把它藏进行李箱最深处,原本只是想留个念想。
冰凉的刀身映出我扭曲的脸,和一双赤红得几乎滴血的眼睛。
仇恨像黑色的原油,从五脏六腑最深处汹涌地冒出来,堵塞了所有的血管和神经。世界失去了颜色,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手里这片沉甸甸的、唯一的真实。
我打来一盆水,拿出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