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外,暴雨如注。昏黄的路灯在雨幕里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光晕。积水漫过脚踝,冰冷刺骨。陆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四下张望。空荡荡的巷子,只有雨声在咆哮。
就在他准备转身回去时,两道刺眼的车灯划破雨幕,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巷口缓缓停下,离他藏身的电线杆只有几步远。
副驾驶的车门开了。
一个女人钻了出来。瘦削的身影,穿着江晚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是江晚!
陆凛的呼吸瞬间屏住。他像一尊冰冷的石像,死死钉在电线杆后的阴影里。
驾驶座那边的车窗降下一条缝。一个男人的声音穿透雨声,模模糊糊地传来:“……小心点……明天……”
江晚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匆匆关上车门。车子没有立刻开走,车窗缝隙里,似乎有目光投向她。几秒钟后,引擎声才重新响起,车子掉头,尾灯的红光在雨水中迅速远去。
江晚站在雨里,没动。她低着头,似乎在看着自己的脚尖。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抬手,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陆凛的眼底。
他猛地从电线杆后走了出来,脚步声沉重地踏进积水里。
江晚闻声抬头。看到陆凛的瞬间,她的脸在路灯下“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比雨水还要冰冷。她眼中闪过一丝巨大的惊恐,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撞在湿漉漉的墙壁上。
陆凛几步就跨到她面前。雨水顺着他粗硬的头发往下淌,流过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浑身散发着工地上的尘土味和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怒意。
“谁?”他问。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在雨夜里。
江晚的嘴唇哆嗦着,雨水流进她嘴里,她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陆凛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狠狠地掼在身后冰冷潮湿的砖墙上!粗糙的砖面硌得她后背生疼。
“我问你!”陆凛的脸逼近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冰冷的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不,是纯粹的、燃烧的怒火。“那个男人,是谁?!”
江晚被他掐得呼吸困难,脸涨得发紫。她徒劳地掰着他铁钳般的手,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白痕。恐惧和绝望在她眼中翻涌。
“说!”陆凛的手又收紧一分。
巨大的窒息感袭来,江晚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破碎的字:
“陈…默…”
第三章
“陈默。”
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子弹,射穿了陆凛的耳膜,在他脑子里炸开一片猩红的空白。掐着江晚脖子的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松开。
江晚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雨水和泪水糊了满脸。
陆凛没再看她一眼。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僵硬地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浑浊的积水里,走回那间散发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出租屋。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倾盆的暴雨,也隔绝了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第二天,工地。巨大的打桩机轰鸣着,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空气里弥漫着水泥灰和铁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