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团弹开,滚落在她脚边,皱巴巴地摊开一角,露出“孕检单”和“陈默”的字样。
江晚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像被电击。她看着那张纸,又猛地抬头看陆凛,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腿,”陆凛终于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木头,冰冷,缓慢,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废了。”他俯下身,凑近江晚惨白的脸,盯着她惊恐放大的瞳孔,一字一顿地问:“你肚子里的野种,还要吗?”
江晚的瞳孔猛地收缩,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小腹,身体向后缩去,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陆凛直起身,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冷笑。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桌子,拿起桌上的半瓶廉价白酒,拧开盖子,仰头就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团冰冷的、毁灭一切的火焰。
江晚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灌酒时滚动的喉结,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护着小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她低下头,看着脚边那张刺眼的孕检单,很久很久。然后,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伸出颤抖的手,捡起了那张纸。
她把它一点一点,仔细地抚平,叠好。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的专注。叠好后,她没有再看陆凛,只是把它紧紧攥在手心,攥得指节发白。她站起身,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家门。
门轻轻合上。
陆凛灌酒的动作停住了。他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听着那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手里的酒瓶,瓶壁上凝结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他沾满泥灰的工装裤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第五章
江晚一夜未归。
陆凛在充斥着劣质酒气和冰冷死寂的屋子里坐了一夜。天快亮时,他才像一截朽木般倒在床上,沉入一片混乱血腥的噩梦。梦里全是陈默扭曲的腿,刺目的血,和江晚护着小腹时那双绝望的眼睛。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他从梦魇中拽出。是工头老李,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烦躁:“陆凛!死哪去了?工地上缺人,赶紧滚过来!七号楼那边架子得重搭!妈的,晦气!”
陆凛抹了把脸,触手一片冰凉。他坐起身,头痛欲裂。屋子里空荡荡的,江晚没回来。他沉默地穿上那身脏污的工装,像披上一层沉重的铠甲,走出了门。
工地依旧喧嚣。七号楼那片区域被黄色的警戒线围着,断裂的脚手架残骸已经被清理了大半,但地上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工人们远远避开那里,低声议论着,眼神复杂地瞟向走来的陆凛。
“凛哥……”一个平时跟他还算熟的工友凑过来,欲言又止,“嫂子……嫂子早上来过了。”
陆凛脚步一顿,猛地看向他:“她来干什么?”
“就……在那边,”工友指了指警戒线外靠近材料堆放区的一个角落,那里堆着清理出来的废料,包括一些扭曲的钢筋和碎裂的玻璃,“站了很久,脸色白得吓人。后来……后来她去了老张头那儿。”
老张头是工地看门兼收废品的。
陆凛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丢下工友,大步朝老张头那个用破木板和石棉瓦搭成的窝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