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厂子合资,来了群机器人,胳膊腿比他灵活,拧螺丝比他快十倍,还不用发工资、不用管饭,他立马从“大师傅”贬成了“辅助工”。
说白了就是递扳手的,偶尔还得给机器人擦灰,活像个“机器保姆”。
中午休息,徒弟阿俊偷偷递给他一根烟,眼神跟做贼似的:
“师傅,我打算辞职送外卖去,听说勤快点一月能挣一万五,比在这伺候机器人强。”
老许吐了个烟圈,烟圈飘到天花板上的“安全生产第365天”横幅,慢悠悠开口:
“一万五?你算过油钱没?算过违章罚单没?算过天天爬楼膝盖能磨出茧子没?
我看你是被钱冲昏了头,跟我当年刚学修机器似的,啥风险都不考虑。”
阿俊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师傅,你咋跟我妈一样,算账比会计还细,连膝盖磨损都算上了。照你这算法,啥活儿都别干了,在家喝西北风最省钱。”
老许没接话,心里嘀咕:要是算账能算出钱来,我早把账本子供起来,天天烧香拜佛了,还用在这给机器人递扳手?
下午刚上班,厂长就扯着嗓子喊:
“辅助工减员,下周起只留一半!名单没公布,大家好自为之。”
这话跟颗炸弹似的,炸得车间里鸦雀无声,人人脸上都写着“慌得一批”。
老许手里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心里凉了半截。
这要是被裁了,许骁的补习班费、家里的房贷,不全得黄?
下班回家,路过菜市场,看见五花肉特价,老许咬了咬牙,跟抢春运火车票似的冲上去买了三斤。
又花十块钱买了朵西兰花,老板说这菜能补维生素,许骁天天盯着电脑,得多吃点。
拎着肉往家走,那塑料袋勒得手疼,跟挂了俩铅球似的。
一进家门,老许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客厅里坐着俩“太上皇”,正是周萍的爸妈。
岳父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拐杖敲得地板“咚咚”响,跟敲惊堂木似的:
“海峰啊,我们俩合计着,把老房子过户给外孙,当婚房首付,你们没意见吧?”
老许手里的五花肉瞬间重了十倍,差点砸在脚上。
那老房子在老街,学区一般,但值一百二十万,是岳父岳母的养老本。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却跟被堵住了嗓子眼似的。
岳母在旁边补刀,语气跟施舍似的:“反正你们就一个孩子,早晚是他的,早过户晚过户都一样,还能让他早点有个保障。”
周萍低头削苹果,苹果皮断得一截一截的,跟老许心里的台阶似的,看着能下,一踩就裂。
老许知道,岳父岳母是心疼外孙,可这房子一过户,俩老人往后的日子咋办?
他偷偷瞥了眼周萍,她连头都没抬,显然是早知道这事儿。
夜里,老许在阳台抽烟,楼下跳广场舞的大妈换了首《少年》,那旋律听得他鼻子发酸。
他想起自己十七岁,第一次拎扳手,他爹拍着他的肩膀说:
“儿子,手艺人饿不死,只要手艺在,走到哪都有饭吃。”
可现在呢?手艺人快被机器人饿死了,扳手都快生锈了。
正伤感呢,许骁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张A4纸,跟递检讨书似的:
“爸,电竞青训营录取我了,包吃住,每月补贴两千,但……得先交一万设备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