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盯着那张纸,跟盯着违章罚单似的,眼睛都直了。
一万块,又是一笔巨款。
许骁声音压得很低,跟蚊子叫似的:
“我不想上大学了,想打职业,就三年,打不出来我认,回来跟你学修机器。”
老许抬头,看见儿子嘴角一圈青胡茬,那倔强的模样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简直是复制粘贴。
他忽然笑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打不出来?打不出来回来跟我学颠勺,我炒回锅肉的手艺,机器人学不会。”
许骁也笑了,露出两颗虎牙:“那可不,我妈说你炒的回锅肉,比五星级酒店的还香。”
父子俩站在阳台,烟雾跟楼下广场舞的鼓点一起飘,像两条从来没交集的平行线,突然“咔嚓”一下交叉了。
老许忽然觉得,这小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挺好。
第二天,老许起得比鸡还早,把昨晚剩的回锅肉剁碎,加鸡蛋、葱花,包了二十个饺子,冻进冰箱。
那架势,跟囤过冬的粮食似的。他给周萍留了张纸条,压在电饭煲底下,那是家里唯一不会被许骁丢进洗碗机的“安全岛”:
“媳妇,我请了一周年假,去隔壁市工地给挖掘机做保养,日结三百五,包吃住。
许骁的押金我凑,老房子的事,等我回来再谈。
饺子回锅蒸十分钟,别用微波炉,省得裂口,你上次把包子热成炭的事儿,我可没忘。”
写完,老许揣着扳手就出发了。
工地尘土飞扬,跟战场似的,他戴着安全帽,每天在挖掘机履带底下钻来钻去,活像只灵活的耗子。
晚上挤在八人宿舍,下铺的大哥鼾声跟破鼓风机似的,能把房顶掀了。
他刷手机,看见许骁发来的短视频:
青训营宿舍,一排电脑灯闪成蓝海,儿子在镜头前比了个耶,笑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
老许把视频存下来,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又点开银行APP,余额:23786.4。他算了算,再干二十天,就能凑够一万块,心里美得不行。
屏幕反光里,他看见自己笑了,皱纹里夹着机油,跟条黑黝黝的小河似的。别说,还挺有“工地男神”那味儿。
第二十一天,意外来了。
一台挖掘机臂突然断裂,砸向油箱,老许眼疾手快,把旁边的学徒推开,自己小腿被钢管划开二十厘米的口子,血瞬间就流出来了,跟开了水龙头似的。
救护车来的时候,他死死攥着安全帽,里头藏着工资卡,跟藏着传家宝似的。
医生说要缝三十针,得休养一个月。
工头递给他三万块慰问金,拍拍他的肩:“老许,你这条腿,值三万。”
老许咧嘴一笑,疼得龇牙咧嘴:“值个屁,我儿子的梦想才值一万,这腿,是顺带的。”
拄着拐杖回城那天,正好是许骁青训营第一次比赛。
老许没回家,直接坐地铁去体育馆,躲在最后一排,跟做贼似的,他怕自己一身机油味,给儿子丢人。
大屏上,ID“Xu.Xiao”的刺客在游戏里跟开了挂似的,在刀尖上跳舞,最后一击“五杀”。
全场瞬间炸了,欢呼声差点把屋顶掀了。老许跟着吼,拐杖一扔,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旁边的大哥扶了他一把:
“叔,你家孩子啊?太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