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造物”，死了。死得悄无声息，除了我一身的债务和一地的鸡毛。
我把烟头摁灭在地上，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空荡荡的房间。这里曾经是我的梦想基地，现在是个坟场。我亲手把它埋了。
我走出大楼，外面的阳光刺眼。街上人来人往，没人多看我一眼。也是，谁会在乎一个破产的、被骂成骗子的所谓设计师呢？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在一家网吧门口停了下来。兜里还剩下最后二十块钱。
开了一台机，我没玩游戏，而是打开了那个橙色的购物软件。在搜索框里，我敲下了“金字塔玩具厂”。
屏幕上，跳出来一排排花花绿绿的链接。我的“深海歌者”，我的“机械之心”，我的“迷雾森林”，全都在。销量最高的那个，月销一万多件。评论区里，一片骂声，骂的是我。
我面无表情，点开一个链接，下单。地址填了我刚租的，那个只有十平米的地下室。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把我所有的作品，每一个被他们山寨的版本，全都买了一遍。
付完款，账户余额变成了零。
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行，游戏开始了。你们不是喜欢造垃圾吗？那我就先好好研究一下，你们的垃圾，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
2
我那个十平米的地下室，很快就被各种快递箱子堆满了。
箱子拆开，里面是我那些“死掉的孩子”。每一个，我都认得。但每一个，都又那么陌生。
“深海歌者”原本清澈的眼睛，被涂成了死鱼眼。“机械之心”精密的齿轮结构，被一块模糊的塑料疙瘩代替。“迷雾森林”里精灵的翅膀，薄得像层窗户纸，稍微一碰就断了。
我把它们一个个摆在桌子上，像某种邪教的献祭仪式。
许志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手里提着两瓶啤酒和一袋子花生米，站在门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柯澄，你这是干嘛？行为艺术？”
“市场调研。”我头也不抬，手里正拿着一把手术刀，小心地切开一个山寨手办的底座。
他走进来，把东西放下，随手拿起一个，掂了掂。“就这种破烂，有什么好研究的？”
“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成本压到这么低的。”我把切下来的底座碎片放到电子秤上，记录下重量，又用卡尺量了厚度。
“还能怎么压？最烂的原料，最省的工序，开个模具，几万个地印。”许志打开一瓶啤酒递给我，“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不去告他，不去网上揭发他，你买一堆垃圾回来给自己添堵？”
“告？怎么告？”我接过啤酒，灌了一大口。“打官司要钱，要时间。我哪样有？就算最后赢了，判他赔我个三万五万，他伤不到筋骨。换个牌子，继续造。没用的。”
“那也比你现在这样强！”许志有点急了，“你看看你现在住的这地方，你这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我没理他，继续我的“解剖”。我把一个“机械之心”大卸八塊，把每一个零件都拆下来，分类摆好。正版的“机械之心”，光是手臂关节，就有二十七个零件。而这个山寨货，只有三个。三个零件，用一根粗糙的塑料桩子连在一起，勉强能动，但摆不了任何复杂的姿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