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们的秘密。简化,简化,再简化。把所有体现设计感和工艺难度的细节全部砍掉,只保留一个大概的轮廓。只要外形看起来有那么三四分像,就够了。
我拿起一个山寨的头部零件,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化学品味道。是劣质的回收塑料,连基本的处理都没做好。这种东西,放在家里,跟慢性中毒没什么区别。
“你看,”我把那个零件递给许志,“这就是他们的‘匠心’。”
许志看了一眼,嫌恶地扔回桌上。“所以呢?你研究明白了,然后呢?你还能顺着网线过去打他一顿?”
“我不打他。”我把所有的零件都分门别类地装进透明的样品袋,然后在每个袋子上贴上标签:头部,偷工减料,用时3秒。手臂,结构简化90%,用时5秒。底座,使用回收废料,有毒。
我把这些样品袋,整整齐齐地码在一个盒子里。
“我要做的,是让他,和所有像他一样的人,以后再也造不出我的东西。”我说。
许志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困惑,也有一丝担忧。“你要干嘛?你别想不开干傻事。”
“放心。”我笑了笑,把最后一件“样品”封存好。“我只是想换个玩法。既然拼价格,拼速度,我玩不过他们。那我就跟他们玩点别的。”
我玩点他们学不会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没出过地下室。除了出门买最便宜的泡面,所有时间,我都用在了研究这些“垃圾”上。我画了上百张图纸,不是设计图,是这些山寨零件的结构分析图。我把金字塔玩具厂的每一处“偷懒”都标记了出来,分析他们的生产逻辑。
他们追求的是效率。一个工人,一天要涂装五百个头雕。这种流水线作业,注定不可能有任何细节可言。
他们的死穴,就在于“复杂”。任何需要工人花费超过三十秒去处理的工序,都会被他们无情地砍掉。
我看着满墙的分析图,心里那个模糊的计划,渐渐清晰起来。
我要做的下一个作品,必须是一个“时间的怪物”。
它的每一个零件,都必须是流水线无法快速复制的。它的组装方式,必须是独一无二、防呆又防仿的。它的核心,必须是一种纯粹的手工艺术,一种机器永远无法替代的,带着温度和灵魂的东西。
我要让他们,就算把我的设计图偷走,把我的成品拆开,也仿不出来。
我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东西,是超越工业,超越成本,超越一切卑劣手段的。
那一天,我在一张全新的画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微光匣”。
3
“微光匣”这个名字,是我在地下室唯一的小窗户边想出来的。
那扇窗户,开在天花板底下,只有鞋盒子那么大。每天黄昏,会有一缕微弱的光,穿过地面上的铁栅栏,照进来。那束光里,能看到飞舞的尘埃。
我的“星尘造物”已经碎了,变成了尘埃。但我想,也许能把这些尘埃重新聚起来,让它们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这个想法,就是“微光匣”的起点。
我决定,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手办。它是一个“盒子”。一个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朴拙的盒子。但是,当你打开它,会看到一个完整的,被封存起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