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人生而平等?

法律保护每一个人?

知识改变命运?

那些曾经支撑她活下去的光芒,此刻显得那么虚假,那么讽刺。它们像阳光下五彩的肥皂泡,轻轻一戳,就碎了,只剩下黏腻的、肮脏的残渍。

几天后,林晚被放了出来。她没再哭,也没再闹。像一张被水泡过又晾干的纸,虽然皱巴巴,但表面上,平整了。

父母以为她认命了。他们开始张罗婚事,孙家送来了红得刺眼的嫁衣和丰厚的彩礼。弟弟欢天喜地地看着他的新电视机、新自行车。

林晚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把一支最短的、几乎握不住的铅笔头,藏进了贴身的衣袋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它。或许是因为,那是她仅剩下的、最后一点与“知识”有关的东西,是她曾经挣扎过的证据。

出嫁的前一晚,她把自己那几本破旧的课本,语文,数学,还有一本皱巴巴的《法律常识读本》,深深地埋在了屋后那棵老槐树下。像是埋葬一个天真的、愚蠢的、已经死去的自己。

花轿吹吹打打地来了。林晚穿上那身红嫁衣,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给父母磕头的时候,父亲脸上是如愿以偿的笑,母亲还在哭。

林晚心里一片麻木。甚至有点想笑。

吹吹打打的声音一路喧嚣,把她送进了孙家。红盖头被掀开,她第一次看清她的“丈夫”。孙家老二,孙旺财,一双浮肿的眼睛混浊不堪,带着酒气和令人不适的打量,像打量一件刚买回来的牲口。

闹洞房的人嘻嘻哈哈地散了。门一关,他凑过来,满嘴恶臭的酒气喷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就这一下,激怒了他。

“妈的!买回来的货色还敢躲?”他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惯倒在炕上。

“放开我!你别碰我!”林晚挣扎,踢打。那些书本教过她礼貌、教过她道理,却没教过她,当一个比你强壮得多的人想要侵害你时,该怎么办。

她的反抗像是螳臂当车。耳光落下来,打得她头晕眼花。衣服被撕破,红嫁衣变成破碎的布条。疼痛和耻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身体和灵魂上。

她喊,她骂,她求饶。但一切声音都被他的咒骂和这间屋子的厚墙吞没了。

窗外,似乎还能听到前院宾客的喧闹和划拳声。没有人听见她。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听见。

那一刻,林晚知道,她完了。

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化成灰的时候,她以为那是她最痛的时刻。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那只是预告。

真正的毁灭,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的世界,从此只剩下一片猩红。

孙家的院子很深,青砖高墙,像个森严的堡垒。外面的人羡慕地议论着孙家的阔气,只有林晚知道,这高墙围起来的是个魔窟。她的“新房”,是角落里一间阴湿的屋子,窗户开得很高,钉着木条,像监狱的透气孔。

第一天清晨,天还没亮透,婆婆尖利的嗓音就穿透门板:“几点了还躺着?当自己是少奶奶了?起来干活!”

林晚从冰冷梆硬的炕上爬起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昨晚的恐惧和疼痛还黏在身上,洗不掉,擦不脱。她踉跄着出门,婆婆叉着腰站在院里,上下扫她一眼,目光像刀子,剐掉她最后一层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