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一刻,林晚捂着脸,看着他扭曲的脸,心里第一次对肚子里这个意外来临的小生命,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它是孙旺财的种,是孙家的血脉,是捆绑她、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又一道枷锁。可它……也是一条命,在她身体里生长。

孕期的反应很严重,林晚吐得昏天暗地,浑身乏力。但活计一点没减少。婆婆说:“庄稼地的女人哪个不生孩子?没那么娇气!”林晚挺着越来越沉的肚子,依旧要挑水劈柴。扁担压在肿胀疼痛的肩膀上,水桶晃晃悠悠,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有次脚下一滑,差点连人带桶摔进井里,她死死扒住井沿,后怕得浑身发抖,肚子一阵阵发紧。

婆婆看见了,远远骂了一句:“丧门星!走路不长眼!想死也别糟蹋我家的井!”

晚上,林晚躺在炕上,感受着肚子里细微的胎动,眼泪无声地流进脏污的枕头里。孩子,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投生到我的肚子里?来到这样一个地方,有这样一个人渣父亲?这个世界,根本不欢迎你啊。

孕晚期的时候,孙旺财赌钱输了一大笔,心情极坏。那天晚上,他又喝得烂醉,踹门进来,浑身酒气熏天。

他红着眼睛,像一头疯狗,扑上来就撕林晚的衣服。林晚惊恐地护着肚子:“不行!旺财!求你了!孩子……”

“孩子?老子就是想要个儿子!你他妈别给老子找晦气!”他根本不管,粗暴地侵犯了她。

剧烈的疼痛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感觉到身下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他发泄完,像死猪一样瘫在旁边睡了。

林晚蜷缩着,一动不敢动,小腹传来一阵阵刀绞般的坠痛。黑暗里,她伸手往下摸了一把,指尖触到一片湿黏,凑到鼻尖,是血腥味。

血……她流血了。

巨大的恐慌淹没了他。孩子!她的孩子!

她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喊谁?喊孙旺财?他会管吗?喊婆婆?她只会骂她事多。深更半夜,她能去找谁?

她挣扎着爬下炕,想去找点布条垫一下,或者喝口水。每动一下,下腹就撕扯着疼。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挪到门口,还没拉开门,就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下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是身下不断蔓延的、温热的潮湿,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林晚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下是一滩半凝固的血。孙旺财还在炕上打着呼噜。

孩子……没了。

婆婆被这边的动静引来,推开门看到一地的血和林晚惨白的脸,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你个没用的废物!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白瞎了老孙家那么多粮食喂你!真是丧门星!倒血霉娶了你回来!”

她没有找大夫,甚至没有扶林晚起来。她嫌弃地让林晚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扔给她一包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草药,让她煎了喝。

林晚拖着仿佛被掏空的身体,清理了地上的血污。那摊暗红色的、象征着她孩子逝去的痕迹,被她一点点擦掉。心好像也跟着那块地方一起,变得空荡、冰冷、麻木。

小产如同小月子,本该静养。但林晚只躺了一天,第二天,婆婆的骂声就又响了起来:“躺尸呢?指望谁伺候你?还不起来干活!真当自己是功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