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我，眼神里有赞许，有惊叹，还有一丝丝的忌惮。
我的计策，永远这么毒，这么直接。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后，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还是我的知鸢，最懂我。”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说。热气喷在我的耳朵上，很痒。
我没动。
他满意地离开了。脚步声很轻快。
他走后，我让侍女把食盘撤下去。
今天的食盘，摆的是四菜一汤。鱼头朝东，汤碗居中，两碟素菜在南，一碟荤菜在北。
这是我和外面的人约好的暗号。
鱼头朝东，代表“东宫有变”。
汤碗居中，代表“目标在核心”。
南北两素一荤，代表“文臣武将，皆有异心”。
合起来的意思是：太子有动作了，目标是顾钧，朝中已有人准备策应。
至于我刚才给顾钧的计策，查裴家的税。
那是条死路。
裴家的祭田，由皇庄代管，税款直接上缴国库。顾钧的人只要敢去查，就是公然挑衅皇权。
他太自信了。自信我离了他活不了，自信我的脑子永远属于他。
他不会去核实这种“细枝末节”。
我拿起刚才擦桌子的锦帕，把它扔进了火盆里。
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吞噬了那块布。
就像当年，大火吞噬我谢家府邸一样。
我看着那团火，眼神很平静。
顾钧，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2
三年前，我不是这样的。
三年前的谢知鸢，会笑，会闹，会为了顾钧一句夸赞的话，高兴一整天。
那时候，我是谢家最受宠的小女儿，也是名满京城的女谋士。顾钧是顾家不出世的麒麟子。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他，是众人眼里的金童玉女。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那样下去。
我把我所学的一切，倾囊相授。他遇到的每一个难题，我都会熬上几个通宵，为他找出最完美的解决之法。
我看着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世家子弟，一步步走到权力中心，成为圣上最信赖的臣子。
顾家的门楣，一天比一天高。
我谢家的势力，却在无形中，被一点点削弱。
父亲提醒过我，说顾钧此人，野心太大，心术不正。
我不信。
我以为，那是长辈的偏见。我以为，我们的爱情，可以超越一切。
直到，我谢家被诬通敌叛国，一百三十口人，全部下狱。
我疯了一样去找顾钧。
他把我拦在门外，只说了一句：“知鸢，相信我。”
我相信了他。
然后，我在狱中，等来了满门抄斩的圣旨。
那一天，天很红。不知道是晚霞，还是血。
我看着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长，我的族人，一个一个，人头落地。
刽子手的刀，举到我脖子上的时候，顾钧来了。
他带着一道特赦令，说我谢知鸢深明大义，揭发家族罪行有功，免于一死。
我成了谢家的叛徒。
他把我从刑场上带走，带回他的府邸，锁进了这个叫“静心苑”的院子。
他说：“知鸢，别怕。以后，我来照顾你。”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就笑了。
我笑得停不下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