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冰冷的清晨与散落的瓜子壳
海城理工大学的梧桐叶被秋露浸得发沉，凌晨五点半，302寝室的窗帘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窗帘缝漏进的一缕灰光，勉强勾勒出书桌棱角。南楠第不知道多少次试图坐起身，却又一次穿透了自己的身体，飘在半空中时，她看见李滢的拖鞋尖蹭过地板，带起一小团灰尘。
“咔哒。”
李滢又嗑了颗瓜子。她盘腿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南楠的床铺，睡衣领口歪着，露出半截锁骨——那里有个淡红色的印记，是前天晚上南楠抢她薯片时掐的。瓜子壳在桌角堆成小小的山，有几粒滚到南楠的书桌边缘，停在那本摊开的《信号与系统》旁边，书页间夹着的半块巧克力已经硬邦邦的，锡纸反射着窗帘缝透进的光，晃得南楠眼睛发酸。
那是孙逸凡昨天塞给她的。当时孙逸凡抱着兔子玩偶，指尖划过巧克力包装上的英文，细声细气地说：“吃甜的能记住公式，我高中班主任说的。”南楠记得自己还捏了捏孙逸凡的脸，说“小四你怎么跟老太太似的”，孙逸凡当时把脸一扬，耳朵却红了，转身时玩偶的耳朵勾住了桌角，扯出一根细细的线头。
现在那线头还挂在桌角，像根白色的蛛丝。
“小三，你闹钟炸了？”李滢含着瓜子仁含糊地喊，声音撞在墙壁上弹回来，带着点闷响。她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步伐里带着刚睡醒的拖沓，经过垃圾桶时，脚趾头勾了下桶沿，里面的纸巾团滚出来，露出半截沾着血的棉签——那是钱慧昨天挤痘痘用的，她总说秋天皮肤容易冒油，南楠还笑她“明明是想林薇想的上火”。
李滢的手落在南楠被子上时，南楠正盯着她袖口的线头。那根灰色的线在她死的那天还没有，现在却抽了丝，像条细小的蛇缠在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被子被掀开的瞬间，南楠闻到了自己洗发水的味道，柠檬草味的，是李滢陪她在超市挑的，说“闻着清醒”。可这熟悉的味道里，还混着一股极淡的杏仁味，不是零食那种甜香，而是像某种化学品，从枕头底下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操！”
李滢的声音劈了叉，手里的瓜子“哗啦”撒了一地。有颗瓜子弹起来，正好落在南楠的拖鞋边——那只粉色兔子拖鞋的耳朵上还沾着草屑，是前天她们在操场看露天电影时，南楠踩进草坪蹭到的。当时李滢笑得直不起腰，说“小三你这拖鞋成精了，还带草回家”，南楠追着她打，钱慧在旁边喊“别碰我充电器”，孙逸凡抱着玩偶，嘴角抿着笑，眼睛却盯着屏幕里的恐怖片，手指把玩偶的耳朵捏得皱巴巴的。
钱慧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带着她特有的拖沓，每一步都像在跟地板较劲。她推门进来时，嘴里还咬着半片面包，面包屑掉在胸前的卫衣上——那是林薇给她买的，oversize款，穿在钱慧身上像偷了大人的衣服。看到床上的情景，面包“啪”地掉在地上，南楠注意到她牛仔裤后袋露出半截照片，边角卷得厉害，是林薇上个月寄来的艺术照，背景是片向日葵花田，林薇在照片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摸鼻息！”钱慧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的手刚碰到南楠的脸颊就猛地弹开，像被烫到一样，指尖在晨光里微微颤抖，“冰的……李滢，快打1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