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逸凡是最后进来的，怀里抱着她的兔子玩偶。玩偶的一只耳朵歪着，是上周她发脾气时自己扯的，当时她对着镜子喊“凭什么又是二等奖”，南楠还劝她“下次再努力”，孙逸凡把玩偶往床上一摔，说“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此刻她看到寝室里的混乱，后退时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咚”的一声闷响，玩偶的耳朵彻底掉了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珍珠棉，像团没揉开的云。
南楠飘到天花板上，低头能看见自己的脸。青白，僵硬，嘴角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巧克力渍——就是孙逸凡给的那块，她昨晚看书时咬了一半，剩下的随手塞在了嘴角边。警察来的时候，穿蓝制服的人掀开她的床帘，南楠注意到自己的睡衣领口歪着，露出锁骨上的红印，那是李滢昨天掐她的，因为她抢了最后一块薯片。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戴白手套的警察翻动她的手腕，指尖划过她手背上的小疤——那是高中时帮同学搬书被钉子划的。“体表未见明显外伤，需要解剖确认死因。”
李滢突然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干呕声隔着门板传出来，带着压抑的呜咽。钱慧扶着她的肩膀，南楠看到钱慧的指甲缝里有红棕色的泥垢，像极了后山松树林里的土，上周她们去捡松果时，钱慧的指甲缝里就塞满了这种土，林薇还笑着帮她抠，说“像只挖煤的小耗子”。孙逸凡抱着断耳兔子站在角落，指甲深深掐进玩偶的肚子，那里有个破洞，是她自己撕的，南楠记得里面塞着她的秘密日记，现在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
警察在书桌上翻找时，南楠的目光落在那支钢笔上。笔帽没盖紧，墨水流出来，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小团黑渍，像只模糊的眼睛。那是李滢送她的生日礼物，说“写论文用得上好笔”，南楠昨天还用它划了重点，现在笔尖上还沾着点干涸的墨水，在晨光里泛着蓝黑色的光。
“这是什么？”一个年轻警察拿起南楠枕头边的小药瓶，透明的玻璃瓶，标签被撕掉了一半，只剩下“每晚一粒”的字样。
李滢的干呕声突然停了。她从卫生间走出来，脸色比南楠的尸体还白，“是……是安眠药，我最近失眠，医生开的，放在小三这里，让她监督我吃。”
钱慧突然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东西，“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起来过？”
“起夜不行吗？”李滢的声音拔高了些，又立刻压低，“你管我？”
孙逸凡抱着玩偶的手臂紧了紧，南楠看到她的手腕上有圈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皮肤下面泛着青紫色，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警察拍照的时候，闪光灯“咔嚓”作响，南楠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片薄薄的纸。她试着伸出手去碰那影子，却只穿过了一片冰凉的空气。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有片叶子飘进来，落在李滢的脚边，她下意识地抬脚躲开，鞋底碾过刚才撒落的瓜子壳，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封条贴上的时候，南楠数着上面的字：“海城公安局 封 2023年10月17日”。红色的印泥还没干透，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李滢盯着那封条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想去摸，被钱慧一把拉住，“别碰，警察说不能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