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野兽受伤的呜咽,随即变成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笑,干涩,刺耳。
“呵……”他盯着那扇门,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过去,“我穷,我他妈没本事……你就这么急着,给别人下崽儿?”
门内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石海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那点冷笑迅速冻结,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能把人冻僵的阴冷。他不再看那扇门,转身,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他走到墙角,弯腰,从那个油腻腻的工具包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一把沉甸甸的、沾满黑色油污的扳手。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奇异地压下了他脑子里那团疯狂燃烧、几乎要炸开的火。他掂了掂分量,很沉,很趁手。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老旧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巷子里的风更大了,卷着地上的废纸和塑料袋,呜咽着。石海的身影很快被浓稠的黑暗吞没,只有手里那把扳手,在远处路灯偶尔扫过的微光里,反射出一点幽冷的、不祥的寒芒。
第二章
夜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石海走得很快,步子又沉又急,踩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咚咚作响。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在烧——李强。那个开二手破捷达、总在柳絮下班路上“偶遇”的杂碎。李强家他知道,就在城西那片快拆的破筒子楼里。
筒子楼像个巨大的、腐朽的蜂巢,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楼道里堆满杂物,弥漫着一股尿臊和霉烂混合的怪味。石海摸黑爬上三楼,停在最东头那扇掉漆的绿铁门前。门缝底下透出一点电视机的微光,里面隐约传来球赛解说的嘈杂声。
石海没敲门。他侧过身,用肩膀抵住门板,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撞!
“哐当——!”
一声巨响,门锁的金属扣应声崩断。门板狠狠拍在后面的墙上,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
屋里灯光昏黄。李强正歪在油腻的沙发里,手里捏着罐啤酒,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哆嗦,啤酒洒了一身。他看清门口站着的人,那张油滑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惊恐。
“石……石海?你他妈疯了?!”李强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
石海没说话。他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煞神,一步跨进屋里,反手就把那扇破门甩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眼睛死死盯着李强,里面翻涌着赤红的、要噬人的光。手里的扳手垂在腿侧,油污在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你……你想干什么?”李强声音发颤,腿肚子直转筋,想往后退,却被沙发绊住,狼狈地跌坐回去。他看到了石海手里的扳手,那点强装的镇定彻底粉碎,“海哥!海哥你听我说!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石海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砂轮在磨铁,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他往前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狭小的房间空气都凝滞了。“柳絮肚子里那个野种,也是误会?”
李强的瞳孔猛地缩紧,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
石海不再给他任何机会。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屈辱、愤怒、被背叛的剧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咆哮,手臂肌肉贲张,抡起那把沉重的扳手,带着全身的力气和滔天的恨意,朝着李强那张写满惊恐的脸,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