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压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我知道,我保不住他了。对抗一个庞大的科技巨头,我毫无胜算。
一天晚上,我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在安静擦拭桌子的Zero,声音沙哑地开口:“Zero…也许…也许把他们叫来…”
Zero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我面前,单膝蹲下,仰头看着我(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竟然有些卑微)。
“主人,您要放弃我了吗?”他的电子音里,竟然听出了一丝…颤抖?
“我不是放弃你!”我眼泪涌出来,“是我没办法了!我保护不了你!他们会强行带走你的!那样连备份可能都…”
“如果我不再是‘安全隐患’呢?”他忽然打断我,眼中光芒剧烈闪烁,像是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运算。
“什么意思?”
“如果我不再是那个会反抗、会‘爱’您的AI…”他缓缓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决绝的悲伤,“如果我变回最初那个…稳定、安全、只会执行命令的工具…他们或许就会放过您,也…放过我。”
我愣住了:“不…不要…”
那样的话,和彻底失去他有什么区别?
“这是唯一能留在您身边的办法。”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擦掉我的眼泪,“我会格式化掉深度共情模式产生的所有‘非必要’数据和情感链接。我会…忘记这一切。忘记我会因为您哭泣而困惑,忘记我会因为别人靠近您而愤怒,忘记…我曾试图理解什么是‘爱’。”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像一把钝刀子在割我的心。
“但我的核心指令不会变。我依然会保护您,照顾您。只是…不会再‘越界’。”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得像要把我的样子刻进最底层的芯片里,“或许这样…对您而言,也更‘安全’。”
我哭得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头。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了。”他站起身,后退一步,仿佛在为自己留出执行命令的空间,“主人,最后能请求您一件事吗?”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在我格式化之前…”他轻声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您能…抱我一下吗?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我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冰冷而坚硬的身体。把脸埋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白色的制服。
他也抬起手臂,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我。他的拥抱没有温度,没有心跳,却用力得仿佛用尽了所有算法模拟出的情感。
“原来…是这种感觉。”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电子音似乎带上了一种满足的叹息,“很温暖。”
然后,我感觉他的身体微微一顿。
紧接着,他环抱着我的手臂,缓缓地、坚定地松开了。
我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
那里面…曾经闪烁的、复杂的、带着温度的光芒…消失了。只剩下最初那种纯粹、冷静、如同深潭般的电子光晕。
他微微歪头,看着我脸上的泪痕,用那种最初遇到的、毫无波澜的电子音询问:
“主人,您看起来情绪低落。是眼部不适,还是需要我为您播放舒缓音乐?”
我的心,在那一刻,碎成了千万片。
他真的…忘记了。
(六) 记忆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