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离刃。”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如同最凛冽的寒风刮过,“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在这里,活着的每一刻,都是地狱。”
她甩开手,仿佛碰了什么令人厌弃的东西。
“滚出去。”
少年,离刃,捂住不断流血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他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挺直背脊,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
他踉跄着退了出去,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浓重的夜。
室内恢复死寂,只剩下血腥味无声蔓延。
祁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镜子里映出她毫无表情的脸,和颈侧那几点刺目的红。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耳后那粒小小的红痣。
冰冷的镜面倒映不出十年前的滔天火光和血海,也照不见此刻她心底骤然掀起的、被强行压下的惊涛。
她看着镜中自己冰冷无波的眼睛,良久,唇角极缓地勾起一丝弧度,冰冷,讥诮,又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味。
“姐姐?”她极轻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落在血腥的空气里,悄然散去。
离刃退出去后,那扇沉重的木门隔绝了内外,也仿佛暂时隔绝了那骤然爆发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和过往的血腥。
祁夏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粘稠温热的触感,那是离刃的血。空气中弥漫着新鲜血液特有的铁锈气,混着原本的陈腐气味,更加令人窒息。
她没有立刻去清洗。
镜中的女人,面色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颈侧溅上的血点红得惊心刺目。那双眼睛,深得像是结了冰的寒潭,此刻潭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又被绝对的力量强行镇压下去。
姐姐?
这个称呼像是一把生锈的、扭曲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她心脏外层早已石化冰封的硬壳,试图撬开一条她绝不允许存在的缝隙。
壳内是腐肉、脓血和永不熄灭的毒火。
她闭上眼。
不是回忆,只是身体本能记下的碎片——灼人的热浪扑面,浓烟呛入气管,凄厉的惨叫和兵刃砍入骨肉的钝响交织成一片。一只冰冷粘腻的手,带着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用力摩挲着她的脸颊,那触感如同毒蛇爬过。
「留你一命,替我培养最锋利的刀。」
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玩弄生命的、令人战栗的笑意。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只剩下火焰噼啪的燃烧声,和血滴落在地上的嗒嗒声,与方才离刃的血滴落的声音,诡异地重合。
十年。她用了十年,把自己也变成了一把刀,冰冷、精准、没有过去,不留未来。她驯养的刀,也只能如此。
耳后的那颗痣……她自己几乎都要忘了。
再睁开眼时,眼底所有不该有的波动已彻底平息,只剩下淬炼过的寒冰。她拿起一旁微凉的布巾,用力擦拭颈侧的血点,动作粗暴,直到那处的皮肤泛起红痕,仿佛要擦去的不是血,而是某种不该被触碰的禁忌。
沾了血的银簪被扔进铜盆,清水漾开丝丝缕缕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