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我娘。
她带来了好几位京城里有名的大夫,说是要给我“会诊”。
我坐在床头,面色苍白,眼神呆滞,任由那些大夫轮流给我诊脉。
大夫们诊了半天,一个个都愁眉不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小姐心郁成疾,忧思过虑,导致神思恍惚,若再受刺激,恐怕……恐怕真要疯癫了。
我娘的脸色铁青。
送走大夫后,她屏退了下人,一个人坐在我床边,死死地盯着我。
“顾念之,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咬着牙问。
我像是没听见,依旧呆呆地看着床顶的帐幔。
“你以为你装疯卖傻,就能躲过去吗?我告诉你,没用!圣旨一旦下来,就算你是个疯子,也得抬进康王府!”她声音里带着恨意。
我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她,忽然咧开嘴,笑了。
“娘,你说,我要是在大婚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爹是如何为了我弟弟的前程,逼着亲生女儿跳火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喊出来,会怎么样?”
“你敢!”我娘拍案而起。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笑得更开心了,“反正都是个死,拉个国公府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啊。”
我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一字一句地说道:“回去告诉我爹。要么,想办法把这门亲事退了。要么,就等着给我收尸。哦,不对,是等着全家一起上路。”
我娘指着我,手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她狠狠地拂袖而去。
我知道,我的话,像一根毒针,扎进了她的心里。
他们怕了。
因为他们知道,我顾念之,说到,就能做到。
3
我以为,经过上次的敲打,顾承宇至少会消停几天。
没想到,第二天下午,他又来了。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他的夫子,京城有名的大学士,李学究。
李学究五十多岁,一脸正气,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看着就很有学问的样子。
我娘陪着他们进来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念之,李大学士听说了你的事,特地来看看你。”我娘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假惺惺的慈爱。
我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拿了把剪刀,修剪一盆君子兰。
我没起身,也没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剪掉了一片黄叶。
李学究大概是没被人这么怠慢过,脸色有点不好看,他咳嗽了一声,摆出长者的架子:“顾大小姐,老夫听闻你身体不适,特来探望。但老夫更听闻,你因一己之私,不顾家族大义,忤逆父母,阻碍胞弟前程。此乃大不孝,大不义!”
他说得义正言辞,唾沫星子都快飞到我的君子兰上了。
我放下剪刀,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李学究,”我开口,声音平淡,“您是承宇的夫子,教他圣贤书,育他君子德。那您一定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李学究一愣,下意识地答道:“自然是说,有德行的君子,要远离危险的地方,保全自身。”
“说得好。”我点了点头,又问,“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不要强加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