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食堂里蒸腾的热气混着饭菜香，排队的队伍像条长蛇绕了半圈。我端着餐盘在人群里找空位，目光扫过靠窗的长桌时，忽然定住了。
苏苓就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面前摆着一碗番茄鸡蛋面，正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青菜。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落在她发梢，马尾辫垂在肩头，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我捏着餐盘的手指紧了紧，脚步像被钉在原地。旁边有人端着汤碗走过，差点撞到我，才猛地回过神，假装不经意地往那张桌子挪。
“这里有人吗？”走到桌旁时，声音都带着点自己没察觉的发紧。
她抬起头，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认出来似的眨了眨眼，摇了摇头：“没人。”
拉开椅子坐下时，感觉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震天响。餐盘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余光里能看到她慢慢吃着面，偶尔用纸巾擦一下嘴角。
沉默像温水一样漫开来，食堂里的喧闹声好像都隔了层膜。直到她端起碗喝了口汤，我才鼓足勇气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很喜欢吃番茄鸡蛋面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嗯，觉得酸甜味很开胃。”顿了顿，又抬头看我，“你呢？看着像经常来食堂吃套餐的。”
我没想到她会接话，猛地抬起头，刚好撞进她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慌忙又低下头，耳朵有点发烫：“啊……是，套餐快一点。”
那天的饭好像格外香，连平时觉得普通的青菜，都吃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她吃完面起身时，说了句“我先走啦”，我抬起头跟她挥手，看着她端着餐盘转身离开，马尾辫在人群里一晃一晃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食堂共用一张桌子，连空气里都飘着番茄鸡蛋的甜香。
6
随着学业的加重，遇见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再次看见她时是在礼堂。礼堂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搅起一阵混着粉笔灰与旧书本的气息。前排领导的讲话声刚落，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念出“苏苓”两个字时，我攥着衣角的手指突然收紧，后背不自觉地挺直了半寸。
她从右侧的台阶走上来，白衬衫的领口系着枚小巧的蓝色蝴蝶结，是学校统一发的那种，却被她系得格外规整。平时总随意垂在肩头的马尾辫，今天梳得一丝不苟，发尾垂在背后，随着脚步轻轻扫过深蓝色校服的后背。手里的发言稿折了整齐的边角，捏着纸页的指尖因为用力泛出淡淡的白，走到话筒前时，她先侧过身对着台下鞠了一躬，再转过身时，深吸的那口气让肩膀微微起伏了一下。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她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比平时在食堂说话时清亮许多，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脆感，却完全没有预想中的紧张。念到学习方法时，她抬起眼扫过台下，目光落在中间区域时顿了顿，随即自然地扬起嘴角，像在跟某个方向的人分享心得。讲到“坚持”两个字时，她不自觉地抬手比划了一下，手腕上露出半截细银链——是我在操场见过的那串，此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