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宽敞,里面铺着厚厚的软垫。和我来时坐的囚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被一个婆子,半扶半抱地弄上车。她给我喂了药,又给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虽然料子普通,但至少是干净的。
我昏昏沉沉地,不知道马车要去哪里。
等我再次清醒时,人已经在一间雅致的房间里了。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却样样精致。空气里,还焚着安神的熏香。
我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
一个穿着青衣的丫鬟,端着药碗走进来。
“姑娘,您醒了。快把药喝了吧。”
“这是哪里?”我哑着嗓子问。
“这里是摄政王府。”丫鬟回答。
摄政王府。
裴砚舟的府邸。
他把我从天牢里捞出来,又把我弄到他的府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王爷吩咐了,让您好好养病。其他的事,等病好了再说。”丫鬟把药碗递到我嘴边。
药,很苦。
但我还是,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我想活下去。
我想看看,裴砚舟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在那个房间里,养了十几天。
每天,都有人按时送来汤药和清淡的饭菜。我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只是,我一次都没有,见过裴砚舟。
他好像,把我忘了。
直到那天,我能下床了。
那个叫青儿的丫鬟,拿来了一套衣服。
一套,下人穿的粗布衣裳。
“姑娘,王爷让您换上这个。”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明白了。
他不是忘了我。
他是给我换了一个,新的折磨我的地方。
他要把我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变成一个任人差遣的下等仆役。
他要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尽屈辱。
我没有反抗。
我默默地,换上了那身衣服。
然后,我被带到了王府的浣衣局。
浣衣局里,管事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刻薄的胖女人,姓吴。
吴管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满是轻蔑。
“哟,这就是王爷亲自送来的人?”她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长得倒是挺标致,可惜啊,是个罪臣之女。”
“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洗衣服。要是敢偷懒,仔细你的皮!”
说完,她指着院子里那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去,先把那些洗了。”
我看着那一大盆衣服,很多都是下人和士兵换下来的,带着汗臭味,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我这双手,以前连绣花针都少拿。现在,却要去碰这些污秽之物。
我咬着牙,走了过去,蹲下身,把手,伸进了冰冷的皂水里。
刺骨的凉。
浣衣局里的其他下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她们对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听说她以前是侯夫人呢。”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
“得罪了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咱们王爷。”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我低着头,拼命地搓洗衣裳。
我想把那些声音,都隔绝在外。
可我做不到。
天黑的时候,我才洗完那一盆衣服。
我的十根手指,都泡得发白,起皱。指甲缝里,全是污垢。腰酸背痛,像是要断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