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跳归于平稳,我闭上眼,脑内却自动新建画布:落地窗、摇椅、蛋黄酱瓶,以及他微微蹙眉的侧影。

线条前所未有的稳,像被他呼吸带动。

我知道,这一格,今晚不会截稿;这一格,会无限延长,直到昼夜再次等长。

第四章 蛋黄味的风|停电夜·第一次嗅到浪漫

天气预报说,台风"春见"将于今夜登陆。

我原本不信——三月哪来的台风?可傍晚六点,天空被乌云压成一张湿淋淋的宣纸,风把樱花瓣卷成粉色漩涡,我才意识到:春天也会发脾气。

我关掉阳台窗,把画板搬到客厅,准备通宵。

最后一格分镜:土方十四郎站在废墟中央,背对月光,刀尖滴着未干的血。

编辑要求"浪漫与杀意并存",我写了三遍草稿,都被打回。

于是决定今晚一口气推翻重画。

土方坐在摇椅里,膝盖上摊着我的速写本,铅笔在指间转来转去——那是他最近的新习惯:替我做"线稿预审"。

他抬头,看向窗外:"起风了。"

"嗯,你别管,专心挑刺。"

我戴上耳机,音量开到最大,鼓点砸在耳膜,像给心脏做人工复苏。

第一笔还没落下,整个屋子猛地一黑。

空调"滴"一声停摆,路由器灯熄灭,风扇减速的呜咽拖成长腔。

停电了。

我僵在原地,指尖还悬在数位板表面,屏幕因为断电映出我扭曲的轮廓——以及背后靠近的那团黑影。

耳机里音乐也没了,只剩电流的空白噪。我一把扯下耳机,黑暗像浓稠的蛋黄酱,瞬间灌满房间。

"别怕。"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低而稳,带着烟草与金属混合的味道。

随即,"咔嗒"一声,打火机亮起,一簇橘黄火苗在他掌心绽开,像被夜色托起的微型月亮。

我下意识凑过去,火光映出他睫毛的影子,在脸颊投下细碎扇形。

那影子与我画过的无数次睫毛重叠,却更生动,也更脆弱——风一吹,火苗就晃,影子碎成涟漪。

"线路老化?"他问。

"应该是整片小区。"我声音发干,"台风预警。"

他点头,把打火机递给我:"拿着,别烫手。"

"你呢?"

"我去找蜡烛。"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对我家了如指掌。

我怔了半秒,才想起白天我把备用烛台收进了储物柜。

火光移动,他弯腰,拉开抽屉,烛台、白蜡烛、甚至火柴,都被他一件件翻出来,动作轻得像在拆一封机密信函。

我双手拢着火苗,心跳声大得盖过风声。

黑暗缩小了空间感,我们肩膀相抵,体温在凉夜里互换。

蜡烛点燃,三簇小火排成一列,客厅浮出一块晃动的金色岛屿。

我长吐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继续画?"他抬眉。

"没电,怎么画?"我苦笑,"数位板是靠电的。"

"那就用纸。"他拿起速写本,翻到空白页,铅笔递给我,"画我。"

我愣住。七年来,我画过他无数次,却从未在真正的黑暗里,借着烛光,画真正的他。

鬼使神差地,我接过铅笔,盘腿坐在地毯上,把烛台拉近。

火苗摇曳,他坐在摇椅里,背对落地窗,窗外是台风呼啸的灰黑,窗内是暖金摇曳的暖黄——一幅天然对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