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抽打着城市，不是水滴，是打着城市，不是水滴，是冰冷的铁钉，密密麻麻钉死在陈默模糊的视线里。他冲进市立医院急诊大厅，湿透的旧夹克沉甸甸地裹在身上，每一步都拖拽着水痕，像一条濒死的鱼在冰冷的地砖上徒劳挣扎。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近乎暴戾，混合着绝望与药液的气息，狠狠刺进他的鼻腔和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萌萌！”他的声音劈开了急诊室的嘈杂，嘶哑得变了调，撞在惨白的墙壁上又弹回来，显得微弱而孤绝。
护士站的年轻护士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职业性疲惫。“陈萌萌家属？三号抢救室，在等。”她的声音平板无波，手指随意往走廊深处一点。
陈默几乎是扑过去的。抢救室那扇沉重的门紧闭着，门顶上一盏长方形的红灯，像一只充血而冷酷的独眼，死死地、无情地瞪视着他。每一次心跳都猛烈地撞击着胸腔，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那盏灯，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一个洞。时间不再是流逝的溪水，而是凝固的、沉重的铅块，一层又一层地压在他的血管上、骨头上，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带来窒息的痛感。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直到脊背与瓷砖刺骨的寒意紧紧贴合。
门猛地向内弹开，带起一股裹挟着药水和消毒液冰冷气息的风。一个穿着绿色手术衣、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陈萌萌家属？”
“我是！我是她爸！”陈默猛地弹起来，扑到医生面前，喉咙发紧，“医生，我女儿她……”
“急性髓系白血病爆发，并发多器官衰竭，必须立刻手术。”医生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砸在地上，“手术费加后续强制维持费用，折合生命时间，折合生命时间，三十年。”
三十年。陈默的身体晃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他后背重新撞在冰冷的墙上，那寒意瞬间冰冷的墙上，那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夹克，直刺骨髓。眼前一阵发黑，抢救室门上那盏红灯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扭曲、变形，晕染成一片刺目的血色。三十年……那是他余下生命的大半，是无数个日升月落，是女儿从稚嫩长成、成家、或许还能看到他老去的漫长画卷……此刻，被一张无形的、冰冷的价签，粗暴地钉死在这里。
“陈先生？”医生的声音穿透耳边的嗡鸣，“考虑时间有限。系统已锁定手术资源，三分钟内不确认支付，资源释放。”医生平板的声音像是冰冷的机械读数，“三分钟倒计时开始。”他腕上的个人终端屏幕亮起，鲜红的数字无情地跳动：02:59... 02:58...
走廊惨白的灯光下，陈默的脸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灰败如同墓园里风化的石头。他抬起手，那手抖得厉害，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挣扎着伸向医生递过来的那个薄薄的、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金属平板——生命银行便携式交易终端。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屏幕，一个刺眼的红色方框瞬间弹出，里面是两行足以抽干他灵魂的文字：
交易确认：支付方 - 陈默（ID：CM-7H829） 支付标的：30年标准生命时长 受益方：陈萌萌（ID：CM-7H830） - 紧急生命维持及定向器官复制移植手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