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开始频繁地亲自核查过去由羽微蔷经手或程澈负责的财务流程和项目合同,每一个数字,每一份签名,都带着审视的冰冷。他不再踏入羽微蔷的办公室,所有需要她签批的文件,都通过秘书转交。他甚至重新启用了自己早年用过的、位置相对隐蔽的私人办公室,那间曾经充满两人共同回忆的总裁办公室,似乎被他彻底遗忘了。

家,这个曾经温暖的港湾,也彻底沦为冰窖。秦峥旭搬到了别墅顶层的客房,那里视野开阔,却空旷冰冷。除了必要的用餐时间,两人几乎碰不到面。即便在餐桌上,也只有刀叉碰触瓷盘发出的单调声响,空气沉重得能压垮人的神经。羽微蔷几次试图开口,目光触及秦峥旭那毫无波澜、仿佛在看陌生人的眼神时,所有准备好的辩解或质问,都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

她清晰地感受到,秦峥旭正在以一种沉默而决绝的方式,将她彻底剥离出他的世界,剥离出旭微集团的核心。这种无声的驱逐,比任何怒骂都更让她恐慌。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的地位、财富、掌控感,正在随着秦峥旭的沉默而迅速流失。

恐慌,最终发酵成了孤注一掷的狠毒。

一个多月后,一个看似寻常的周五傍晚。秦峥旭结束了一个冗长的跨国电话会议,推开自己私人办公室的门。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复古的绿色玻璃罩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孤寂。

羽微蔷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

她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单薄。她似乎正专注地看着桌上摊开的几份文件。听到开门声,她猛地转过身。

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许久未曾安眠。那份曾经被精心维持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憔悴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峥旭,”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我们谈谈。”她向前一步,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用力得发白。

秦峥旭反手关上门,并未走近,只是站在门边的阴影里,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她:“谈什么?”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

他这份彻底的漠然,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羽微蔷紧绷的神经。她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脆弱瞬间被怨毒取代。

“谈什么?”她尖利地重复,猛地抓起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那是他习惯在工作时放一杯在旁边,却常常忘记喝掉的。她手臂高高扬起,没有任何犹豫,将整杯冰冷、粘稠、深褐色的液体,狠狠泼向秦峥旭的脸!

“谈你这个废物!谈你凭什么霸占着属于我的一切!”

冰冷的咖啡液劈头盖脸浇下,顺着秦峥旭轮廓分明的脸颊、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流淌,浸湿了他价值不菲的衬衫前襟。深褐色的污渍在他脸上、身上迅速蔓延开,狼狈不堪。咖啡的苦涩和一种劣质香精的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抬手去擦拭。只是任由那冰冷的液体滑落,一滴滴砸在光洁的深色地板上。他的眼神,透过黏腻的咖啡渍,依旧沉静如深潭,只是那潭底,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