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四月的风,是被汾河水浸润过的。它拂过柳梢时带起三分软,掠过河面时沾着七分润,连吹到人的脸上,都像是带着水的清冽与草的淡香。汾河公园的晨雾还未散尽,木质栈道上已落了层薄薄的露水,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大地在轻声呢喃。
白发老者玄机子拄着一根紫竹杖,缓步走在前面。杖头雕着北斗七星的纹样,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身后跟着的少年阿尘,背着一个靛蓝色的布包,里面装着罗盘、星盘和几卷泛黄的古籍,脚步轻快却不失恭敬,目光时不时落在师父鬓角的白发上——那白发间竟似有星光流转,细看又消失不见。
“师父,您说今日能遇着‘有缘人’,可这公园虽大,往来皆是晨练的寻常百姓,哪有什么特别之处?”阿尘忍不住开口,声音被晨雾裹得软软的。
玄机子停下脚步,抬手拂去落在衣襟上的柳絮,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河畔长椅。那里坐着一位女子,身着月白色旗袍,领口绣着暗纹云鹤,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她垂眸看书的模样,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绝开来,连柳枝的影子落在她身上,都像是刻意放轻了姿态。
“有缘人不在形,在心。”玄机子声音低沉,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你看她手中的书,封皮是‘紫微’二字,书页翻动时,眉梢有惑,眼底藏求,这便是‘缘’的信号。”
阿尘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那女子的手指在书页上反复摩挲,似有不解。正待细看,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晨雾的宁静。
“老丈,您这鱼竿可真够特别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正对着一位钓鱼的老者拱手。这男子约莫四十岁,袖口别着一支钢笔,腰间挂着一串紫檀手串,一看便知是常年经商的人。而钓鱼的老者,戴着一顶竹编斗笠,蓑衣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手里的鱼竿竟是用桃木做的,竿梢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线,线末端没有鱼钩,只有一颗圆润的白石子。
“商人重利,先生却对我这无钩之竿感兴趣,倒是少见。”钓鱼老者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
“我叫沈万山,做些小生意。”西装男子笑着递过一支烟,“看老丈钓鱼不用钩,反倒觉得比那些钓上鱼来的人,更有门道。”
钓鱼老者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夹在耳后:“钓鱼的门道,在‘等’不在‘钓’。鱼来不来,看水;人来不来,看缘。就像这汾河水,看似平静,底下藏着多少暗流,谁又说得清?”
沈万山眼睛一亮,正要追问,却听见身后传来女子的轻呼。众人回头,只见那旗袍女子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书页散开,一片银杏叶飘落在晨露中,叶面上竟浮现出淡淡的星纹,转瞬即逝。
“这……这是怎么回事?”女子捡起书,手指颤抖着抚摸银杏叶,脸上满是震惊。她叫苏清瑶,是龙城古籍馆的研究员,近日正在研究一本祖传的紫微斗数残卷,今日来公园本是想寻个清静,却没想到书页间的银杏叶会突然异动。
玄机子缓步走上前,目光落在银杏叶上,紫竹杖轻轻点了点地面:“姑娘这银杏叶,怕是藏着‘来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