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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公寓的落地窗正对着城市最繁华的夜景，霓虹灯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磊坐在价值百万的手工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却死死黏在茶几上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的确良衬衫，梳着整齐的麻花辫，眉眼弯弯地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男孩，背景是九十年代初的国营照相馆布景。
床头柜上的药瓶已经空了大半，安定片的效力越来越弱。李磊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晃出细碎的涟漪。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明日发布会流程，可他的视线却落在屏幕反光里自己的脸 —— 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又多了些，活成了年轻时最厌恶的、只有钱的空壳子。
凌晨三点，药效终于发作。李磊坠入梦乡的瞬间，熟悉的冰冷感立刻包裹了他。
“别烦我！说了多少次别打电话过来！” 十六岁的自己戴着耳机，在网吧烟雾缭绕的包厢里对着话筒怒吼，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屏幕上的游戏角色正浴血奋战。那天是 2008 年 5 月 4 日，青年节的街头飘着彩旗，他却在虚拟世界里逃避着一切。电话那头传来王秀兰带着哭腔的哀求，模糊不清，却像针一样扎得人烦躁。他一把摔了耳机，骂了句 “疯子”，转头继续沉浸在虚拟世界的厮杀里。
画面骤转，暴雨如注。老旧居民楼的天台边缘，王秀兰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单薄的身影在狂风中几乎要被撕裂。她的头发湿透了，贴在苍白的脸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楼下的人群，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喊谁的名字。李磊想要冲上去抓住她，双脚却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张开双臂，像一片破碎的叶子坠了下去。
“砰 ——”
沉闷的声响隔着雨幕传来。人群爆发出惊呼，有人慌乱地后退，有人却立刻举起手机，闪光灯在雨夜里格外刺眼。没有人去扶那个蜷缩在血泊里的女人，只有保安拿着对讲机嘶吼着叫救护车，声音被雨声吞得支离破碎。
“妈！”
李磊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又是这个梦，十五年来，每个夜晚都在重复上演。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泼了把冷水，镜中的男人脸色惨白，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哪里还有半分科技巨头的从容模样。
三天后的项目发布会上，聚光灯骤然亮起的瞬间，李磊突然感到胸口剧痛。他捂着心脏倒下去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大屏幕上自己年轻时的照片 —— 和记忆里那个在网吧嘶吼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
“磊磊，醒醒，该喝粥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鼻尖钻进一股淡淡的煤烟味，混着廉价肥皂的清香。李磊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而是糊着旧报纸的墙壁，墙角还挂着去年的旧日历，印着 “2000 年” 的字样。
“发什么呆呀？是不是还不舒服？” 女人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带着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薄茧，却暖得烫人。李磊僵硬地转过头，撞进王秀兰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 —— 她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涂了墨，鬓角有几缕碎发翘着，身上那件灰布衬衫的袖口磨得发毛，领口还沾着一点洗不掉的酱油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