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七年的秋雨,比往年来得更冷些。
永定门外的破庙里,陈九河蜷缩在草堆上,右膝传来钻心的疼。雨丝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打在他那只变形的膝盖上,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低头看着那只腿——膝盖处向外拐出一个难看的弧度,那是十年前被恶霸打断腿骨后,没钱好好医治落下的病根。
“陈先生,陈先生!”庙门外传来急促的呼喊,一个穿着补丁棉袄的汉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怀里抱着个浑身滚烫的孩子,“您快救救我家娃!烧得快没气了!”
陈九河挣扎着起身,右腿吃不上力,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接过孩子,触手一片滚烫,孩子嘴唇干裂,呼吸微弱。这是典型的风寒入体引发的急惊风,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柴胡、黄芩,还有几枚银针。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他用颤抖的手点燃火折子,就着庙里微弱的光线,捏起银针,精准地刺入孩子的人中、合谷几处穴位。孩子“哇”地哭出声来,呼吸总算平稳了些。
“去,烧点热水来。”陈九河额头渗着汗,不是累的,是疼的——刚才起身太急,膝盖的旧伤又犯了。
汉子赶紧找来破瓦罐,在角落的火堆上烧水。陈九河把药材捻碎,等水开了冲成药汤,一点点喂进孩子嘴里。半个时辰后,孩子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脸色也红润了些。
“多谢陈先生!多谢陈先生!”汉子扑通跪下,要给陈九河磕头,“可我……我实在拿不出诊金……”
陈九河摆摆手,额头上的冷汗还没干:“治病救人是本分,钱就不用了。孩子醒了再喂一次药,别再着凉。”
汉子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走了。破庙里又只剩下陈九河一人,他靠在草堆上,揉着发疼的膝盖,望着漏雨的屋顶,长长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他陈九河也曾是太医院院判的关门弟子?
十年前,他父亲是太医院院判,一手针灸出神入化,他自幼跟着父亲学医,十五岁就能独立诊治常见病,本该有大好前程。可父亲因不愿参与宫廷争斗,被人罗织罪名,落得个流放三千里的下场,他也被恶霸打断腿,从云端跌进泥沼,成了永定门外靠给穷苦人瞧病勉强糊口的“拐脚医生”。
人们叫他“陈拐子”,带着几分同情,更多的是鄙夷。毕竟在这世道,一个瘸腿的医生,连自己都治不好,又能治好谁呢?
雨还在下,陈九河摸出怀里的半块干硬的窝头,就着冷水咽了下去。胃里空荡荡的,膝盖的疼却越来越清晰。他从布包里翻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吞下——这是他自己配的止痛丸,治标不治本,却能让他熬过最难捱的时刻。
他不能倒下。父亲还在流放地等着他,他得攒够钱去赎父亲,还得查清当年的冤案。更重要的是,他这双手,天生就是拿针握药的,就算腿瘸了,这颗想治病救人的心,还活着。
一、破庙奇遇,医道启蒙
深秋的一天,陈九河去城外的山上采药,准备多备些过冬的药材。山路湿滑,他右腿不便,走得格外慢。爬到半山腰时,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