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石台上那摊破碎的血肉上,冷漠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的灵根能养给柔儿,是它的造化,也是你的福分。”
福分?
虞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响,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
百年情深,相伴厮守,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她虞玥,只是他为自己心上人精心挑选的……养料?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云霆脸上,那曾经让她痴迷、让她不顾一切的容颜,此刻只剩下刻骨的冰寒与虚伪。
似乎被她的目光刺痛,云霆微微蹙眉,放下玉盏,走了过来。
他俯下身,冰凉的手指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指尖的寒意混着她自己的血,冷得让她灵魂都在战栗。
“恨我?”他勾唇,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有一丝轻蔑的嘲弄,“虞玥,能成为柔儿的垫脚石,是你这等庸碌资质唯一的价值。”
他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彻底凿穿她最后的心防:“你以为百年前宗门灵根测试时,我为何独独选中你?为何对你百般呵护?若非你的水木双生灵根是最上乘的鼎炉,最适宜温养给柔儿……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嗡——
虞玥的脑海一片空白。
百年前的初遇,他惊艳的目光,殷勤的接近,百年来的温情脉脉,山盟海誓……所有画面在她眼前轰然崩塌,碎成齑粉,露出底下漆黑丑陋的真相。
原来,从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
她没有价值。
她的爱没有价值。
她的痛苦没有价值。
她这个人,从头到尾,只是一味药引,一个容器,一件为别人做嫁衣的工具!
剧烈的颤抖停止了。
所有的痛苦、不甘、怨恨、绝望,在那一刻奇异地沉淀下去,凝成一块万载不化的寒冰,镇在她心口,冷得彻底。
她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瞳孔深处,只剩下死寂的灰败。
云霆似乎满意了她的“认命”,松开了手,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细细擦拭着指尖沾染的血污,仿佛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他转身走向林芷柔,声音重新变得温柔:“柔儿,来,服了这固魂丹,师兄助你行功……”
后面的话,虞玥听不见了。
也不重要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动脖颈。
目光投向石室角落阴影里,一盏孤零零放置的青铜灯盏。
灯盏样式古拙,上面落满了灰尘,与这间精致华美的炼药室格格不入。灯盏里,只有豆大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火苗,在幽冷的风里顽强地跳跃着。
她的魂灯。
拜入师门时,师尊云渺真人亲手为她点燃,曾说此灯关系她性命神魂,需小心看护。可此刻,它被随意丢弃在这里,蒙尘积灰,灯焰将熄。
就像她一样。
虞玥闭上了眼。
意识开始涣散,沉入无边的黑暗。
神魂仿佛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俯瞰着石台上那具残破的、不再属于她的躯壳。
也好。
就这样死了吧。
这可笑、可悲、可怜的一生。
若有来世……不,不要来世。但愿魂飞魄散,永归混沌,再也不要遇见这些人,再也不要承受这锥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