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其名曰，家庭聚会。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
中午时分，亲戚们陆陆续续地到了，小小的客厅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像个菜市场。
张翠兰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在人群中穿梭，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个人。
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和同情。
饭菜上桌，张翠兰特意把我安排在她身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戏终于开始了。
张翠兰放下筷子，拿起纸巾，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角。
“唉，说起来，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你看人家浩浩的大伯家，孙子都上幼儿园了。我们家浩浩，都三十了，这肚子还没个动静。”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地刺向我。
“我天天求神拜佛，有什么用呢？有些人啊，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占着窝不下蛋！”
话音一落，整个饭桌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一个平时就喜欢嚼舌根的远房姨婆立刻接话。
“哎呀，翠兰，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年轻人压力大。”
她嘴上说着劝慰的话，眼睛却瞟向我，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不过话说回来，女人嘛，还是要以家庭为重。结了婚，生孩子就是头等大事。工作再好，不能生，那也是白搭。”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林芳啊，你可得抓紧了。再拖下去，就成高龄产妇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别是有什么毛病吧？”
一句句“为我好”的话，像一把把软刀子，凌迟着我的尊严。
周浩坐在我对面，埋着头，一声不吭，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这个缩头乌龟，永远只会逃避。
我垂下眼睑，看着碗里的米饭，一粒一粒地数着。
我的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但我没有反驳，没有争辩。
我只是沉默地，一口一口地，把饭咽下去。
我知道，任何语言上的反抗在此刻都是苍白的。
他们只会觉得我被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
这时，厨房里喊了一声：“鱼来了！”
我站起身，主动说：“我去端。”
我走进厨房，端起那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鱼。
鱼很大，盘子也很重，汤汁浓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端着盘子，一步一步，平稳地走向饭桌。
就在我经过张翠兰身后时，我的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手中的那盘红烧鱼，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全都扣在了张翠兰那件她最喜欢的，今天特意穿出来的，米白色羊绒新衣服上。
“哗啦——”
滚烫的汤汁，瞬间浸透了她昂贵的衣服。
鲜红的酱汁和焦黄的鱼块，在她身上构成了一幅滑稽又狼狈的画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翠兰更是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
下一秒，我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
“啊呀！妈！对不起！对不起！”
我脸上充满了“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餐巾纸，就往她身上擦。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脚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