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外伤,不是爆炸,是一种更诡异、更彻底的剥夺。她饱满的防护服像是瞬间失去了支撑,猛地干瘪下去。皮肤失去所有水分和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发黑、蜷缩,紧贴在迅速枯槁的骨骼上。一头原本乌黑的长发变得枯白,簌簌脱落。
她甚至没来得及再发出一声完整的音节,就像一株被扔进烈火的水生植物,在我眼前急剧收缩、碳化。
最后只剩下一套空荡荡、裹着些许灰烬的防护服,软塌塌地堆落在碎砖乱石之上。
“同步脑死亡。生命信号消失。”系统冷冰冰地宣布。
世界寂静无声。只有辐射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像无数亡魂在哭泣。
我僵在原地,血液冻结,无法呼吸。
2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回来的。
记忆是破碎的片段: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辐射怪物的嘶吼在身后追逐,防护服警报尖鸣,肺像个破风箱……最后是基地厚重闸门开启的一道缝隙,刺目的白光,和守卫模糊焦急的脸。
再次有意识时,我已经躺在基地医疗区的隔离观察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盖不住身上洗刷不掉的辐射尘气味。
姐姐空荡荡的防护服堆落在废墟上的画面,在我紧闭的双眼后反复燃烧。
“林悦?你醒了?”护士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有些模糊,“感觉怎么样?胎儿指标稳定,真是万幸……好好休息,别多想。”
万幸?
我的心像被冰锥刺穿。那点可怜的“万幸”,是用我姐姐瞬间枯萎的生命换来的。
她们简单检查后离开,隔离室恢复死寂。我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被掏空了的剧痛。
过了很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一种本能驱使着我,颤抖着抬起了手腕。
淡蓝色的系统界面再次亮起。
那个代表我性命所系的小小光弧,微弱但平稳地跳动着。旁边记录着此次外出受到的辐射剂量,高得吓人,但胎儿各项指标竟奇迹般地位于安全范围内。
看着它,我没有丝毫喜悦,只有铺天盖地的负罪感和恐惧。姐姐死了,她的孩子死了,为什么我还能活着?这个我身体里的小东西……
我下意识地放大那个胎儿监测界面,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数据里寻找一丝慰藉,或者……别的什么。
界面加载完成。
正中央,那个熟悉的、代表健康胎儿的柔和三维模拟图——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不断闪烁的猩红色警告边框!
框内没有图像,只有一行不断重复的、加粗的系统提示,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视线:
【警告:未检测到人类基因片段。序列无法识别。风险等级:∞。请立即启动销毁程序!重复!请立即启动销毁程序!】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变得冰凉。
什么?
未检测到……人类基因片段?
销毁程序?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在废墟面对死亡时更甚。我的孩子……不是人类?这不可能!系统错误了?一定是辐射干扰!对,肯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