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摇晃的花轿里,指尖攥着火折子。
外面传来争执声。
“让开!这可是送往大将军府的花轿!”喜婆的嗓子尖得刺耳。
对面立刻响起更高的声音:”冥王的花轿也敢挡?惊了冥王新娘,你们有几个脑袋!”
花轿猛地一顿,我的额头撞上窗棂。
盖头滑落的刹那,我看见对面那顶黑红相间的轿子,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头新娘颤抖的身体。
“管你冥王阎王!”
大将军府的喜婆叉腰骂道:“我们公子等的可是冲喜的吉时!”
“冲喜?”轿夫嗤笑,“一个痨病鬼也配!”
话音未落,突然响起布料撕裂声。
两队人马竟动起手来,喜锣和冥幡摔作一团。
机会!
我毫不犹豫地划亮火折子。
火苗舔上花轿的绸缎,瞬间像毒蛇吐信般倏然蔓延。
“走水了!”尖叫声炸开。
浓烟滚滚而起,我奋力踢开燃烧的轿门。
外面乱作一团:喜婆们互相揪着头发撕打,轿夫们忙着抢救聘礼,没人注意跑出花轿的新娘。
我弯腰混入人群,正要往城西跑,却听见对面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救…命……”
黑红轿子里,小新娘正拼命拍打轿窗,火焰已经蔓延到轿顶。
“姐姐——”火海中传来哭喊,“救我……”
我想起碧珠得逞的笑脸,想起养父母虚伪的眼泪。
复仇的毒火在胸腔燃烧,凭什么要让我逃,留下这些歹毒之人逍遥快活?
我咬唇转身,一头扎进火海。
火星溅上手背的烫伤,疼得钻心。
终于把人拉出来,小姑娘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盖头下的小脸糊满泪水。
“快走!”我一个劲儿推她,往城西绣坊跑,“找白老板!”
少女腿软得站不稳:“可是将军府……”
“别管了!”我扯下自己颈间半块玉佩塞给她,“把这个给白老板,就说…就说她欠挽星的绣样就算还了。”
火势越来越大,远处传来官兵的呼喝声。
我知道再不走我们俩都得死,利落地扒下少女的嫁衣,又将那身黑红嫁衣往自己身上一套。
“姐姐?”少女惊慌地抓住她的袖角。
我回头看了眼混乱的人群。
我那所谓的父母大概正在府中饮酒庆贺吧?
庆祝我这个替身终于要去送死。
那就让他们以为计划得逞好了。
我将少女往暗处一推:“记住,活下去。”
说罢我毅然转身钻入黑金花轿。
轿帘落下时,我最后看见的是少女踉跄跑远的背影。
官兵脚步声近在咫尺。
我安静地重新坐回轿中,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将军府新娘无恙!继续赶路!”
花轿重新起驾,颠簸着驶向将军府。
盖头下我轻轻笑了,也好,大将军府总比冥王谷好逃些。
毕竟谁会在意一个注定要去陪葬的新娘呢?
(四)
红烛高烧,洞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我端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婚床上,盖头下的视线里,一双枯瘦的手正颤抖着试图挑起喜帕。
“委屈…姑娘了。”
男子的声音破碎不堪,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气:“我这般…模样…”
喜帕倏然滑落。
我抬眼望去,烛光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