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周,快递员送来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离婚协议躺在最上面,他的签名龙飞凤舞,尾勾处却微微发颤,像写字的人当时在发抖。附件里还有张银行卡,附言是“补偿”。
林微然当时把协议撕得粉碎,碎片从十五楼的阳台飘下去,像场迟来的雪。她以为这是他给的羞辱,用一张假的离婚协议,彻底斩断最后一点念想。却没看见,协议背面用铅笔写了半行字:“微微,别恨我……”那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笔画都黏在了一起。
红裙女人还在哭,声音嘶哑得像被揉皱的纸:“你说把房子留给我,把保险受益人改成我,可我要这些干什么?我要你活着啊!”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这就是江先生的未婚妻吧?听说家里很有钱。”
“那站在角落里的是谁?好像从早上就没动过。”
林微然的指尖冰凉。她想起三个月前,邮箱里那封烫金请柬。江译和沈樱的名字并排躺在玫瑰纹上,日期明晃晃地写着3月15日——他的生日,也是他选的婚期。原来他不是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只是他的生日祝福,早已准备给了别人。那个她曾经偷偷在蛋糕上插满蜡烛的日子,如今要变成别人的婚礼纪念日了。
她转身往外走,高跟鞋踩在台阶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殡仪馆外的香樟树抽出新芽,嫩绿得刺眼。七年前江译转学那天,也是这样的春天,他抱着纸箱站在树下,香樟花落在他的发间,他说:“林微然,我在A大等你。”
她当时咬着唇没说话,指甲掐进手心,直到渗出血珠才发觉疼。却在他走后,疯了似的跑到香樟树下,用美工刀刻下“江译”两个字,笔尖戳破了手指,血珠渗进树皮里,像个永远不会愈合的疤。后来每年春天,那里都会长出一块微微凸起的疙瘩,像他留在这世上的一个暗号。
2 被撕碎的婚礼请柬
林微然是在整理旧物时,翻到那箱草稿纸的。
三个月前,收到请柬的那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储藏室。灰尘在手电筒的光柱里跳舞,像无数个被遗忘的日子。她蹲在纸箱前,指尖拂过最上面那张——画的是江译的侧影,他低头解物理题,睫毛在草稿纸上投出细碎的影,旁边用红笔写着“第101次画他”。
那是高二的晚自习,他坐在她斜前方,穿洗得发白的校服,握笔的姿势很好看,拇指会无意识地摩挲笔杆。她借着台灯的光偷偷画了一节课,画完才发现,他的校服纽扣画错了颜色,急得用橡皮蹭,结果蹭出个黑洞。
江译当时突然转头,吓得她把草稿纸塞进桌肚。他挑眉笑:“林微然,你上课偷做什么坏事?”
她红着脸说“没什么”,却没看见他转身时,耳根悄悄红了。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是故意转头的,因为后座的男生起哄说“江译,林微然在画你呢”,他怕她尴尬,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纸箱底层压着个铁皮盒,钥匙是片生锈的银杏叶——那是江译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用红绳串着,他说:“银杏叶能存三千年,比我们的命还长。”
盒子里躺着七年前未寄出的信。信纸泛黄发脆,钢笔字被泪水晕成模糊的蓝:“江译,听说你要转学去北京,我物理还是很差,你能不能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