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夕阳斜坠，暮色将近。
走了一天路的了归在湖边停下。
湖水铺展如镜，波光粼粼，霞色映照水面，照着她略带倦色的面容。
她俯下身，双手掬起一捧湖水，正要凑近唇边时，鼻尖忽地涌来一股腥甜气。
了归眉心一蹙。
这水不对劲。
指尖微张，掌心的湖水从指缝间滑落，击碎了水中她平静的眉眼。
“施主还是莫要喝下这水为好。”
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了归闻声转头，只见一名年约四十余岁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一袭旧袈裟随风微摆，颈间佛珠轻叩在胸前，眼含笑意，面容甚是和善。
“贫僧道明，”他合掌一礼，声音低沉平稳，“约半炷香前路过此地，察觉这湖水气味有异，便沿上游探查片刻。”
他略作停顿，望向水流来的方向：“此水自城中流出，贫僧虽稍作探寻，却未能寻得污染之源。城中百姓众多，若贸然声张，恐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故而在此稍驻，提醒过往行人。”
“多谢大师提醒。”了归微微颔首。她未再多言，背起行囊，转身朝上游城池方向行去。
道明静立原处，望着她渐远的背影，轻声自语。
“施主可定要小心啊。”
了归沿河溯流而上，水声在浓雾中变得沉闷而模糊。不过半个时辰，一座城池的轮廓自雾中浮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城墙高耸却破败，墙皮大片剥落，露出内里灰黑腐朽的砖石。城门紧闭，上方悬着一块饱经风霜的匾额，漆皮卷曲，字迹漫漶，但依稀能辨出“藏珠城”三字。
四野寂寥，荒草蔓生，不见人迹，唯有风声穿过残垣断壁，发出低哑的呜咽。
了归抬手，缓缓推向沉重的城门。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艰涩地转动，城门竟未上闩，应手而开。
她一步踏入城内，身后的城门骤然“砰”一声重重闭合，声响在空寂中回荡，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合上，断绝了退路。
了归抬眼望向藏珠城内。
长街宽阔，纵横交错，人流如潮，摩肩接踵。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小贩嘹亮的吆喝声、孩童追逐的嬉笑声。不知何处隐隐传出的丝竹管弦之声……
空气中混杂着刚出海的鲜鱼气、油炸面点的焦香、甜酒的味道，俨然一派繁华渔港的勃勃生机，与城外那片死寂荒凉仿如两界。
了归缓走在熙攘的人流中，忽得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醒木拍案声，压过了满街的嘈杂。
“诸位客官，稍安勿躁！今日老朽便来说一说，咱们这藏珠城，百年传奇秘闻！”
了归心下一动，信步踏入前方这酒楼中。
堂内暖意融融，茶香酒气弥漫，几乎座无虚席。她拣了角落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跑堂很快奉上一盏清茶。
抬眼望去，只见堂中高台上，一位白发银髯的说书先生端坐案后，双目炯炯有神，面容清癯。四下茶客屏息凝神，目光皆聚于他。
“话说百年前呐……”说书人声音陡然拔高，拉长了调子，手中醒木又是“啪”地一声重响，满堂皆惊，“这东海之滨，万里波涛之下，可是鲛人的天下！它们织就的鲛绡，薄如蝉翼，入水不湿，光泽流转，价比黄金！体内脂膏炼制的长明灯，火光温润，百年不灭，一盏难求，价值连城！我们藏珠城也因此在百年间成了如今这繁华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