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头痛欲裂时,我正趴在电脑前赶《水浒传》人物分析稿,屏幕上还停留在“王婆贪贿说风情”的段落。再睁眼,鼻腔里灌满了潮湿的霉味,混着柴火与草药的气息,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盖着的粗布被子磨得皮肤发疼。

“干娘!您可算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穿青布衣裙的小姑娘端着黑褐色药碗凑过来,发髻上还别着根木簪,“张郎中说您是累着了,这药得趁热喝,不然头痛还得犯。”

干娘?这称呼像道惊雷劈在我脑子里。我挣扎着坐起身,摸向自己的脸——指腹触到的是粗糙的皱纹,眼角松弛得能捏起皮肉。桌上摆着面黄铜镜,我踉跄着扑过去,镜中映出张五十岁上下的脸:头发半白绾在脑后,颧骨突出,嘴角那颗黑痣尤其扎眼,活脱脱是书里那个撮合潘金莲与西门庆、最后被凌迟处死的王婆!

“老天爷,你这是玩我呢?”我扶着桌子才没栽倒。穿成谁不好,偏偏穿成这个千古骂名的角色?记得原著里,王婆被武松绑在门板上,一刀刀割肉,临死前还被百姓扔烂菜叶,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冷。不行,我绝不能重蹈覆辙,不仅要活下来,还得想办法救潘金莲、武大郎,甚至……扳回这出悲剧里所有人的命运。

“干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小姑娘放下药碗,伸手想扶我,她袖口绣着朵小雏菊,是王婆邻居家的小翠,平时常来帮忙打杂。

我定了定神,努力模仿着记忆里王婆的语气,哑着嗓子说:“没事,就是刚醒有点晕。小翠,你去看看,街对面武大郎家,今天有动静没?”

按原著时间线,武大郎该已娶了潘金莲,两人就住王婆茶坊斜对面。而西门庆,也该在这几日路过,看到潘金莲开窗时掉落的叉竿,再经王婆撮合,一步步走向灭门之灾。我必须在这之前,掐断所有隐患。

小翠点头应着,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干娘,武大郎一早挑着炊饼担子出去了,潘娘子在屋里梳头呢。对了,刚才有个穿锦缎的公子,在对面来回走了三趟,还老往潘娘子窗边瞅,眼神怪得很。”

西门庆来了!我心里一紧,赶紧接过药碗,捏着鼻子灌下去——药汁苦得我直皱眉,却不敢剩下一口。等小翠走后,我翻出王婆的旧布衫换上,又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板(统共只有七文钱,看来这王婆也不富裕),锁好门就往武大郎家去。

他家门是两扇柴门,刷着褪色的红漆。我抬手轻敲:“潘娘子在家吗?我是隔壁王婆。”

门吱呀一声开了,潘金莲站在门后。她穿件月白襦裙,头发梳得整齐,没施粉黛的脸却清丽得惊人,只是眼神里满是警惕,像只受惊的小鹿:“王干娘找我有事?”

原著里,王婆早对潘金莲图谋不轨,想从西门庆那捞好处,难怪她防备心这么重。我赶紧挤出个和善的笑,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也没啥大事,就是刚见个陌生男人在你家附近转悠,老往窗边看,怕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过来提个醒。”

潘金莲愣了愣,握着门栓的手松了些:“多谢干娘提醒,我晓得了。”

“你一个年轻媳妇,独自在家可得多留心。”我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武大郎老实,出去卖炊饼顾不上家,你要是遇着麻烦,就往我茶坊喊一声,邻里之间本该互相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