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内，一片死寂。
良久，才传来皇帝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呈进来。”
门开了一道缝隙，金盘被递入。门旋即又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窥探的视线。
皇帝依旧坐在暖榻上，棋盘上的残局未动。他垂眸，看着金盘里那方染血的绢帛。血腥气混杂着墨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行字上。
“父皇，儿臣只是…想让你看看我。”
指尖微微一颤，那枚一直被他捻在指间的白玉棋子“啪”一声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在极致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皇帝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骤然缩紧，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他盯着那血迹斑斑的字迹，看了很久很久。
外面的风声、远处隐约的哭喊声、甲胄摩擦声，似乎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方血书，和那十几个字里蕴含的、绝望而滚烫的执念。
他终于伸出手，指尖拂过那已经变得暗褐的血迹，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看看你……”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自语，又像是在问那个已经永远不会再回答的儿子。
他一直以为这个儿子急躁、莽撞、野心勃勃，像一头养不熟的狼崽，迫不及待地想要噬主夺位。所以他冷眼旁观，甚至顺势推了一把，想看他能翻出怎样的浪花，想用最残酷的方式磨砺他，或者……毁灭他。
可他从未想过，这滔天巨浪之下，隐藏的或许并非对权力的贪婪，而只是一道从未被看见、从未被回应的目光。
一种极其陌生的、冰冷的滞涩感，缓缓攥住了皇帝的心脏。那不是剧烈的悲痛，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无声的东西，在缓慢地蔓延。
他缓缓收起那方血帛，叠得整整齐齐，放入怀中贴身的暗袋。然后，他抬起眼，目光恢复了以往的深邃与威严，仿佛刚才那一刻的震动从未发生。
“来人。”
第三章：无声惊雷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宫门。
守在外面的将领和内侍浑身一凛，立刻推门而入，跪倒在地。
“陛下！”
“叛首已诛，余者不论。着京卫戍统领全权负责肃清东宫，安抚诸臣，封锁消息，凡有妄议、传播谣言者，以谋逆论处。”皇帝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的政务，“传朕口谕，宣内阁首辅、兵部尚书、宗人府宗令即刻入宫见驾。”
“遵旨！”将领如蒙大赦，又带着巨大的惶恐，领命而去。皇帝没有追究他们先前听从太子号令软禁宫门的罪过，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命令被迅速而高效地执行下去。训练有素的士兵开始清理东宫的血迹和尸首，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不附体的官员们被逐一安抚、告诫。皇城的混乱被强行压制下去，表面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足以溺死人的惊悸和暗流。
很快，三位朝廷重臣脚步匆匆地赶到了寝宫。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残留着未曾褪去的震惊和惶恐，衣冠或许有些凌乱，显然是从睡梦中或被紧急事务中匆忙唤来。
进入寝殿，看到安然坐在榻上、神色如常的皇帝，三人心中稍定，但旋即又提得更高——太子兵变、东宫喋血，陛下竟如此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