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监国第三日,将我软禁寝宫。 老臣跪哭劝他三思,他冷笑:“这江山他坐得,我为何坐不得?” 我隔着宫门轻笑:“你要便拿去吧。” 当晚叛军攻破东宫,却见太子血溅龙椅,留书曰: “父皇,儿臣只是…想让你看。”
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将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铅灰色的死寂里。朱红的宫墙失了往日颜色,琉璃瓦檐积着未化的残雪,风穿过空荡的御道,卷起几片枯叶,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皇帝的寝宫外,黑压压的甲胄取代了平日垂首侍立的宫人。铁甲的寒意似乎能穿透雕花门扉,渗进殿内每一个角落。香炉里龙涎香的青烟细弱,挣扎几下,终是散在凝滞的空气中。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跪在宫门前,为首的太傅重重以头叩地,额上已是青紫一片,声音嘶哑破碎:“殿下!陛下乃九五之尊,您的君父!如此作为,实乃大逆不道!求殿下速速撤去甲士,开宫门向陛下请罪!否则国本动摇,江山危矣!殿下三思啊!”
哭声、劝谏声,被冰冷的宫墙撞回,显得微弱而可笑。
东宫那位新晋的监国太子,一身玄色蟒袍,负手立于阶上。连日的操劳或许在他眼底染上了一丝倦色,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太久终于破土而出的炙热与癫狂。他听着身后老臣们泣血的哀恳,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冷的笑。
“这万里江山,他坐得,”太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我为何坐不得?”
殿内,皇帝并未如外界想象那般暴怒或绝望。他甚至没有靠近那扇被从外锁死的门,只是闲适地坐在窗边的暖榻上,指尖轻轻敲着面前的一盘残棋。窗外甲士的阴影偶尔晃动,掠过他平静无波的脸。
门外太子的诘问隐隐传来,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不管不顾的锐利。
皇帝敲击棋子的手指顿了一顿,随即,唇边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轻得如同叹息,隔着厚重的宫门飘出去。
“你要?”他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门外的所有嘈杂,“拿去便是。”
门外瞬间死寂。跪着的臣子们忘了哭泣,骇然抬头。阶上的太子身形猛地一僵,脸上那点强撑的冷傲像是被重锤击中,骤然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底下猝不及防的愕然与……更深的不安。预期的怒斥、训诫、哪怕是最无情的镇压都没有出现,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像是一拳打进了虚空里,让他所有积攒的力气和决绝都落了个空,心口猛地一坠。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比那些老臣的哭喊更尖锐,悄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当夜,皇城并未因皇帝的“禅让”而恢复平静。乌云彻底吞噬了星月,夜色浓稠如墨。
杀声是骤然爆开的,从东宫方向席卷而来,撕裂了表面的死寂。铁器猛烈撞击,箭矢破空,火把的光影在宫墙上疯狂跳跃,将喊杀声、惨叫声、兵刃入肉的闷响无限放大。血腥气迅速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皇家宫殿惯有的檀香。
叛乱——或者说,另一场镇压叛乱的叛乱,毫无预兆地爆发了。速度之快,攻势之猛,远超所有人预料。东宫的卫队在这股铁流般的冲击下,节节败退。
老皇帝依旧坐在他的寝殿里,外面的滔天巨浪似乎与他毫无干系。他只在那杀声最鼎沸的时刻,缓缓闭上了眼睛,指尖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被无声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