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乘员工电梯。"我按下通话键,"绕开主会议室。"
电梯监控显示老周头在摸不锈钢内壁,指腹在镜面上留下模糊的指纹。他手腕上还戴着二十块钱的电子表,表带磨得发白。我迅速锁上保险箱,把陆氏集团的股权文件塞进碎纸机。
门开时带进一股山风的味道。老周头把蛇皮袋放在意大利地毯上,泥点溅到爱马仕限量版茶几脚。"临娃,"他掏出手帕擦汗,"你们公司茅房比咱村小学都亮堂。"
我接过他手里的竹笋,根须上还带着潮湿的泥土。"爸怎么不说一声就..."
"你王叔家孙子考上省大了。"他从蛇皮袋里摸出腌菜罐子,"带点山货给校领导。"玻璃罐上贴着褪色的"优秀教师"奖状纸,边角还沾着食堂的油渍。
我手机突然震动。监控画面跳出来,陆沉正冲向电梯,领带歪到耳后。他手里捏着皱巴巴的文件,像捏着条死蛇。
"爸,我带您参观下公司。"我抓起西装外套,"走这边消防通道。"
老周头弯腰拍裤腿上的灰。他后颈的晒斑比去年更深了,像枯叶贴在树皮上。我们拐过转角时,员工电梯正好叮地打开。
陆沉冲出来的瞬间,老周头正指着窗外感叹:"这楼真高啊。"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把他佝偻的影子投在陆沉锃亮的皮鞋上。
"周临!"陆沉嗓子哑得像砂纸,"你他妈..."他突然看清老周头洗得发白的衣领,话卡在喉咙里。
老周头憨笑着点头:"这是临娃同事吧?"他掏出一把炒栗子,"自家种的..."
我挡在他们中间。陆沉鼻孔张得能塞进黄豆,他手里文件露出"股权质押"几个字。老周头还在絮叨今年板栗收成,袖口磨破的线头蹭到陆沉阿玛尼西装。
"爸,这是陆总。"我接过栗子袋,"我们公司...合作伙伴。"
陆沉眼角抽搐得像触电。他突然抓住我胳膊,把我拽到消防栓旁边。"你玩够没有?"他声音压得极低,"我爸在ICU..."
老周头好奇地望过来。我提高音量:"陆总对板栗过敏?真遗憾。"栗子袋掉在地上,有几颗滚到陆沉脚边。
监控摄像头无声转动。我揽住老周头肩膀往餐厅带,背后传来陆沉踢翻垃圾桶的闷响。老周头回头看了眼,嘟囔着"城里人脾气咋这么大"。
餐厅玻璃映出我们父子扭曲的倒影。老周头踮脚想够自助餐台的龙虾,他指甲缝里的泥土落在冰雕上。我给他夹菜时,他忽然问:"临娃,你手上疤咋来的?"
我缩回烫伤的手腕。"咖啡洒了。"
"哦。"他啃着排骨,"你们公司那个陆总..."排骨汤顺着他嘴角流到衣领上,"他爹是不是快不行了?"
餐刀在瓷盘上刮出刺响。我抬头看监控,陆沉正在我办公室翻文件。"爸怎么知道?"
"电梯里听人唠嗑。"他用袖子擦嘴,"说他家要破产了,造孽哟。"袖口的补丁蹭过嘴角,留下灰印子。
我手机亮起陈墨的消息。陆氏集团股票开始闪崩,配图是交易所大屏幕的血色数字。老周头突然掏出一叠零钱:"临娃,给你同事随个份子吧。"
硬币叮当落在餐盘里。有枚五毛钱滚到地上,转着圈倒在我锃亮的皮鞋边。窗外,陆氏大厦的玻璃幕墙正把夕阳折射成血橙色。
"爸。"我捡起硬币,"明天我陪您去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