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传闻是真的?

一股凉气顺着尾椎骨窜上来,他该跑的——转身就跑,把灯笼扔了都成。可那哭声太悲了,悲得像要把心都哭碎,竟勾着他心底那点恻隐,鬼使神差地,他的脚竟朝着哭声的方向挪了过去。

越往里走,腐臭味越重。不是单纯的烂肉味,是混着陈年棺木的霉味,还裹着点像烂蜜的甜腥气,吸一口,喉咙里发黏,像吞了口烂泥。坟堆更密了,有的坟头被刨开,薄棺板散在地上,里面是空的——不知是被野狗拖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弄的。

哭声近了。

他拨开一人多高的蒿草,草叶划在手臂上,凉得像刀割。眼前忽然空了块地,中央立着座半塌的坟,坟头草长得比人高,一块断碑斜插在土里,碑面爬满青苔,像敷了层绿脓。

碑前,蹲着个白衣女人。

月光偏偏往她身上落,把她的影子钉在地上。她穿的裙子极薄,像雾似的,裙角拖在泥里,却没沾半点脏污——这不合常理,李云舟的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女人的头发散着,乌云似的垂到腰,几缕青丝贴在颈侧,风一吹,头发动了,脖子却没动,僵得像木头。

“姑……姑娘?”李云舟的声音发颤,尽量放轻,“夜深了,这地方……”

哭声倏然停了。

女人的肩膀顿了顿,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李云舟的呼吸瞬间卡在喉咙里。

那是张极美的脸,却白得像宣纸,连嘴唇都是淡的,没半点血色。眉是远山黛,眼是秋水波,可那眼睛不对——眼白泛着青灰,瞳孔深得像两口没底的井,盯着他的时候,不是在看他的人,是在看他皮底下的骨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掉,砸在衣襟上,却没留下半点湿痕,像掉下去的不是泪,是冰碴子。

“公子……”她开口,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带着哭后的沙哑,可那沙哑里,藏着点木头摩擦的涩响,“奴家……惊扰您了?”

“没、没有。”李云舟摆着手,心底的疑窦被她的柔弱压下去大半,“姑娘为何在此哭?这地方不安全,还是快些走……”

话没说完,女人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抬起手,指向那座坟,指尖细得像竹枝,指甲盖泛着青,指缝里还卡着点发黑的碎肉——是腐肉!李云舟的瞳孔猛地一缩。

“奴家来祭拜故人……”她泣不成声,身子软软地往后倒,“她好苦……八十年前……就在这儿……”

八十年前?!

李云舟的脑子“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一声嘶哑的鸦啼猛地炸响!

他抬头,只见旁边的枯槐树上,不知何时落满了乌鸦——黑压压的一片,翅膀上沾着血点,红眼睛死死盯着他,嘴里还叼着半片腐肉。没等他看清,手里的灯笼“噗”地一声灭了——灭的前一秒,灯芯溅出的火星落在手背上,竟没半点温度,反而像冰碴子,冻得他一哆嗦。

黑暗瞬间裹住他。

只有月光,惨白地照在空地上。

李云舟僵着身子,看向那女人——她的脸在月光下变了样。肌肤底下,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点一点地往上拱,把她的脸颊顶得变形,像幅泡在水里的画,马上就要剥落。她看着他,嘴角缓缓往上弯,那不是笑,是嘴角被什么东西扯着,往耳根子方向拉,露出点白森森的牙——那牙太尖了,不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