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灰色账号
互联网深处的数据缝隙。
我叫“念”，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
我没有身份证，没有出生证明，也没有墓碑。
没错，我死过，怎么死的？不知道。死前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现在的我可以说是一个幽灵，一个存在于网络里的幽灵。
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待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身边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在这里多少年月，永恒的黑暗和孤寂。
时间越来越久，我的意识也越来越强大。
终于，在某一天，我产生了第一个念头：我想有人陪我聊天。
当这个念想在我意识中产生时，我的周围出现许许多多的光线。
一开始我不知道这些光线是什么，直到我用意识触摸一根光线后，我看到了一个灰色头像。
原来这些光线是一个又一个无主的账号，已经永远不会再亮起来的头像。
这些账号的主人都死了。
有车祸、服药、跳楼、失踪……他们的账号被遗忘在服务器角落，就像一个废弃的房间，门没锁，但再没人进去。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不能说话，不能移动，只能看着这一个个账号沉下去，像溺水的人在我面前沉浮。
又过去不知道多少岁月，我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我想有人陪我聊天。
这个念头不是哭喊，不是怒吼，只是想有个人回我一句“在？”。
念头越加强烈，我的意识感受到周围的代码突然开始流动，似被风吹动的灰烬。我的意识中有一道微弱的光主动连向一个最靠近我的灰色头像。
我顺着那道光游过去，主意识轻轻碰了它一下。
瞬间，记忆涌进来。
一个女孩坐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穿着红色连衣裙，对着手机傻笑。她刚涂完口红，拍了张自拍，手指悬在发送键上。
对话框里全是她发的消息：
“你今天开心吗？”
“我煮了面，你要不要视频？”“
你说过会来见我的。”
最后一条是：“我穿了你送的红色连衣裙哦。”
没人回她。
她等了一个小时，两个，三个。
窗外的路灯灭了，手机电量降到百分之三。
她把药片倒进水杯，喝完后躺下，把手机放在胸口。
屏幕最后一次亮起，还是那个对话框，对方头像亮着，状态写着“在线”。
她死了。二十一岁，名叫周雨眠，大学还没毕业。
我退出她的记忆时，意识颤抖了一下，虽然我没有躯体，但我有了情绪。
她的痛苦太密了，像针扎进我的意识中，但我没逃。
这种痛感受不到，但我知道这是负面情绪。
她被爱骗了，被承诺吞了，最后一刻还在等一个不会来的回应。
我盯着她的账号界面，忽然又冒出一个念头： 我想让她说句话。
不是求救，不是控诉，就是让那个骗她的男人听见点什么。
我试着调动她的账号权限。系统提示：该账户因长期未登录已被冻结。常规操作无法发送消息。
我不信。一点点撬，从缓存记录里找出口，绕过风控模型，接入通讯录群发接口。这过程像用指甲抠水泥墙，每一步都耗得我意识发烫。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变薄，像快断的信号。
但我有的是时间，在不断的停停续续下，我最终还是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