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在粗糙的纸面上有些晕开,那个日期“4月7日”显得格外刺眼。
我点头,喉咙发干,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放射源丢失前后,只有你俩在三楼。谁拿的?”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恐惧像冰水,浇透脊椎。
墙上的时钟滴答走着,每一秒都拉得很长。我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在安静的讯问室里显得格外响亮。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木刺扎进指甲缝里,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隔壁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是周凯在接受询问。
墙壁很薄,我甚至能听见他声音里的颤抖。
四
周凯的处境更糟。
他单亲,母亲尿毒症卧病在床,家里欠了一堆网贷,学费靠贷款和打工勉强凑齐。警察一句“现在认罪,赔偿到位可以争取缓刑”,就让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几乎要跪下去,反复说着“真不是我”。
可我知道不是他。那晚他出现在三楼,是因为我。
实验做到一半,空调太冷,我发微信让他给我送件外套。
他21:47刷门禁进来,监控里他空手进来,放下外套,空手出去。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他根本没时间、也没能力打开那个需要双重密码和物理钥匙的保险柜。
真正靠近铅罐的人,是我。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良心。
对,是我动了那该死的好奇心。
导师说过,铱-192像一枚“会发光的硬币”,衰变时发出幽蓝的辉光。
我被那种描述蛊惑了,想要亲眼见证那种神秘的光芒。
21:55,我戴着手套,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铅罐。
那根银色的源棒安静地躺在里面。我把它拿起来,看了三秒。手心似乎真的传来一丝微弱的、针扎似的刺感——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真实的辐射穿透了防护。
我怕了,赶紧把它放回去,仓促间,铅盖好像没完全合严。
那个瞬间的疏忽,成了后来一切灾难的开端。
22:03,我心绪不宁地再次查看时,罐子里已经空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炸了。是被谁拿走了?还是...它自己消失了?巨大的恐惧攫住我。
我手忙脚乱地把保险柜恢复原状,锁好,逃离了实验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发软。
五
保卫科报警后,我的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说!家里为了买房还欠着银行一大笔钱,根本拿不出二十万赔偿。
周凯更不可能。一旦查到我动过罐子,我就完了。
前途、学业、家人的期望,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我删掉了让周凯送外套的微信记录,把那件他送来的外套塞进校外垃圾桶的最底层。
做笔录时,我咬死:“我们各自做实验,没碰面,不知道。”
警方没找到放射源,嫌疑无法排除。周凯的贫穷和高中那次打架留校察看的“前科”,让他成了完美的靶子。
压力像潮水一样涌向他。我看着他日渐憔悴的面容,内心的负罪感与日俱增。
第五天,他收到了《批捕通知书》。那晚我去看他,隔着拘留所的铁栏杆,他眼睛通红,声音嘶哑:“兄弟,帮我照顾下我妈。她每周三要去医院透析,别让她知道我这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