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点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栏杆的冰冷透过皮肤渗入血液。

走廊那头传来其他嫌疑人的叫喊声,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汗味混合的怪异气味。这个地方让人窒息,每一秒都是煎熬。

回宿舍的路上,我掏出手机,格式化了所有数据。然后连夜写了整整七页的自述材料,详细描述了那晚的过程,准备天亮就去自首。

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忏悔。

可凌晨三点,辅导员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找到了!铱-192找到了!清洁工误把它当废料扫进了废液桶的夹层里!”

案件性质瞬间从“盗窃”变为“过失丢失”。校方极力想压下去。我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从绝望到希望,再到新的恐惧。

警方准备撤案,但内部追责的程序还得走完——必须有一个“最后接触并未尽到保管责任”的人来背下所有过失。

他们需要一只替罪羊。

而我,又一次可耻地退缩了。那个瞬间的懦弱,成了我余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我把那七页自述材料撕得粉碎,冲进马桶。然后,我改了口供,对警察说:“周凯当时好像很好奇,打开柜子看了几眼...可能,可能就是他没盖好。”

我的证词被采信了。一个有过往瑕疵的贫困生,一个已经被关押了一阵子、结案成本最低的对象。一切顺理成章。当我在那份虚假的证词上签字时,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周凯从看守所出来那天,剃了头,瘦脱了形。他看着我的眼神,没有了以往的温度,像看一个陌生的物件。我想说的那句“对不起”,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哽咽。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再也回不到从前的默契。

之后的四十七天,我活在真空里。夜里总能听见“叮——”一声金属轻响,幻听一样,像是铅盖没有合严的余音。我偷偷咨询律师,得到的回复是:“即便撤案,若当事人反诉你作伪证,你仍可能面临追责。”

我整夜失眠,搜索“铱-192致癌概率”,网页告诉我三秒接触的剂量微乎其微,大概率没事。

可我知道,真正的辐射早已侵入我的骨髓。它的名字,叫愧疚。那种无形的辐射日夜不停地侵蚀着我的内心,比任何放射性物质都要致命。

六月二十五日,我接到派出所电话,让我去补一份笔录。那天阳光很好,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学生们抱着书本穿梭在校园里,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办案民警换了一个年轻人,眉眼温和,笑起来甚至有几分像学弟。他推给我一份《不予处罚决定书》。“经调查,周凯无犯罪事实,现予以正式撤案,清除记录。”

我愣住了:“那...最后是谁的责任?”

年轻警察耸耸肩:“源找回来了,没造成实际危害,学校内部处理了。”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喉咙干得发痛,一种冲动逼着我开口:“警察同志,我当初...我当初说周凯动过柜子,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