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性耳聋,诱因复杂,可能与情绪剧烈波动、神经性损伤有关,预后……难说。
我平静地听着,在医生略带惋惜的目光中点点头。
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仿佛那场暴雨不仅冲刷掉了戒指,也带走了一部分过于喧嚣和痛苦的负累。
单侧失聪,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替我过滤掉了这个世界的许多杂音。
日子在规律的上下班和刻意维持的平静中流淌。
我换了新号码,注销了旧社交账号,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刻意抹去了所有能被顾承衍追踪到的痕迹。
他那样的人,习惯了掌控一切。
我的消失,于他而言,大概只是一只豢养多年的金丝雀突然撞破了笼子,飞向了他看不见的角落。
最初的惊怒过后,大概只会觉得麻烦,然后,遗忘。
直到那个傍晚。
我加完班,走出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深秋的风已经有了凛冽的寒意,刮在脸上微微刺痛。
我习惯性地将围巾拉高,遮住小半张脸,准备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
就在这时,整座城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四周行人的脚步顿住了,交谈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带着惊愕、好奇、茫然,齐刷刷地投向同一个方向——城市中心,那座最高、最耀眼的摩天大楼。
它巨大的、横跨数个楼层的巨型LED屏幕上,原本滚动播放的奢华广告和城市宣传片消失了。
屏幕变成了一片纯粹而刺目的血红色!
那红色浓烈得像凝固的血,铺满了整个视野,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绝望的视觉冲击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紧接着,一行巨大的、惨白色的字,如同墓碑上的铭文,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力度,在刺目的红底上,一笔一划地、清晰地显现出来:
“向晚,回家。”
6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字句。
只有这四个字,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蛮横地撕裂了城市黄昏的平静。
周围的死寂被打破,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我的天!谁啊这是?这么大手笔?!”
“向晚?这名字有点耳熟……啊!不会是那个顾氏集团……”
“顾承衍!绝对是他!除了他,谁有这本事砸全市的LED屏?疯了!真是疯了!”
“追妻火葬场啊这是!天呐,太刺激了!快拍快拍!”
“这女的到底何方神圣?能让顾阎王做到这份上?”
惊叹声、议论声、手机拍照的咔嚓声、兴奋的尖叫声……
像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我淹没。
那些投向我的、探究的、羡慕的、或是看热闹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麻痒的刺痛。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不是因为感动,不是因为期待,而是一种冰冷的、被冒犯的愤怒,和被强行拖回泥潭的窒息感。
顾承衍。
果然是他。
也只有他,能用这种极端暴烈、不顾一切的方式,试图重新宣告他的所有权。
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用最原始的方式咆哮着,向整个丛林昭告他的领地不容侵犯。
他以为这是什么?
一场盛大的、感动自我的赎罪表演?一场砸钱就能赢回人心的廉价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