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那雾气在蠕动,隐约聚成细细的线状物,顺着我的裤脚往上缠,却又在离皮肤一寸的地方停住,仿佛在试探。
“簌簌……”
线声停了片刻,随即响起布料摩擦木头的“沙沙”声,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柜底翻身,或者说是挣扎。
我死死盯着柜门,那朵缺角的莲花在雾气笼罩下,纹路变得模糊,缺角处的毛刺似乎更长了些,在昏暗里泛着冷光。
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从衣柜里传来,像是重物砸在了柜板内侧。
我吓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床沿,床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谁在里面?”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还是硬撑着问出口。
外婆说过不能开柜门,可这声音、这雾气,还有那本写满诡异记录的本子,都在撕扯着我的神经。
没有回应,只有那“簌簌”的线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仿佛就贴在柜门后面,针脚穿过布料的脆响几乎要钻进耳朵里。
我盯着门缝,看见那缕灰雾突然拔高,在柜门前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没有五官,只有大致的躯干形状,手里似乎还捏着什么细长的东西。像针。
就在这时,我的影子突然动了。
不是跟着我的动作,而是自己往衣柜的方向挪了半寸。
月光恰好从窗纸破洞钻进来,照亮了地板上的影子。
我清楚地看见,影子的脚踝处缠着一根灰线,细得像发丝,线头正顺着地板往衣柜门缝里钻,像是被柜里的东西死死拽着。
“外婆!”我下意识喊出声,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一刻,我忽然懂了外婆本子里“别让它缝你的影子”是什么意思。
它要缝的不是布料,是我的影子!
情急之下,我猛地挥起铜剪刀,朝着影子脚踝处的灰线剪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线断了。
几乎是同时,衣柜里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不是人的声音,更像布料被强行撕裂。
震得窗纸的破洞又大了些,雨点顺着破洞溅进来,打湿了地板。
那聚成人形的灰雾“嗖”地缩回门缝,紧接着是连续的“咚咚”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柜里疯狂撞着柜门,力道大得让柜门都微微晃动起来。
我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手里的铜剪刀“哐当”掉在地板上。
看着那截断落在地上的灰线,线头还在微微颤动,像条刚被砍断的蛇,在地板上扭曲了几下,才渐渐不动了。
窗外的铜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叮铃铃、叮铃铃”,声音尖锐,像是在警告。
我抬头望向衣柜,柜门终于停止了晃动,可那朵缺角的莲花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细小的针孔,针孔里插着半根灰线,线头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像一只竖起的耳朵。
雨下得更大了,风裹着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房间里的樟木味渐渐淡了些,可那甜腻的腥气却更浓了,和外婆寿衣上的味道彻底重合。
我捡起铜剪刀,紧紧攥在手里,目光死死盯着衣柜:它还在里面,它没有走。
外婆说过,这只是开始。
我看着那本摊开在地板上的“记线”本,最后一页撕裂的纸边在风里微微翻动,仿佛在催促我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