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失踪、外婆的死、这口诡异的衣柜,还有那缝个不停的线声,像一团缠在一起的灰线,而我,已经被卷入了这团线的中心。
天色彻底黑透了,老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衣柜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再次响起的“簌簌”声。
我把铜剪刀重新攥在手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地上的断灰线已经不再颤动,却像一道无形的界碑,把我和衣柜隔成了两个世界。
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风灌进窗纸破洞,发出“呜呜”的声响,竟真的像有人在哭,分不清是在屋里,还是在衣柜里。
我挣扎着爬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死死锁着衣柜。
柜门依旧关得严实,可那“簌簌”声却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黏滞的节奏。
缝三针,停半秒,再缝四针,然后是布料被狠狠拉紧的“崩”声,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七针。我突然想起外婆本子里的“第七针”,心脏猛地一沉。
我顺着墙壁慢慢挪动,蹲下身去看那本“记线”本。
最后一页撕裂的痕迹很不自然,边缘整齐得像用剪刀裁过,不像是慌乱中撕的。
难道后面还有字?是被谁撕掉了?外婆自己,还是……衣柜里的东西?
“咔哒。”
一声极轻的响动从地板传来,不是来自衣柜,而是在我脚边。
我低头一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那截断线的线头,不知何时又动了,正顺着我的影子边缘往里钻,像一条寻找伤口的虫子。
而我的影子,在月光下竟微微扭曲着,脚踝处鼓起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缠得变了形。
“别过来!”我抓起地上的搪瓷缸狠狠砸过去,缸子撞在衣柜门上,发出“哐当”的巨响,线声戛然而止。
搪瓷缸滚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半块发霉的糕点,一枚生锈的铜钱,还有一小撮灰,和衣柜前那撮灰一模一样。
这是外婆放在床头“压惊”的东西,她说铜钱是外公年轻时攒的,能挡煞。
可现在,这枚据说能挡煞的铜钱,表面的铜绿都在微微发暗,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泽。
衣柜里陷入了死寂,连之前的撞门声都没了。我喘着粗气,盯着柜门,手心的冷汗把剪刀柄都浸湿了。
过了大概半分钟,衣柜里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不是尖锐的,也不是凄厉的,而是带着一种苍老的疲惫,像外公黑白照片里那种温和的气息。
我愣住了。那声音……太像外公了。
外婆说外公是“走丢了”,张婆婆说外公失踪后只剩一撮灰。
可这声叹息,真切得仿佛他就躲在柜门后面,只是累得喘了口气。
“外公?”
我下意识喊出了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你吗?”
衣柜里没有回应,只有那“簌簌”声再次响起,却比刚才慢了些,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回应。
我慢慢站起身,一步步朝衣柜走去。铜剪刀被我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外婆说不能开柜门,可如果里面真的是外公呢?
如果他被困在里面三十年,一直在等着有人发现他呢?
离衣柜还有两步远时,我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机油味。
那是外公身上独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