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沈清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她四肢百骸针扎似的疼。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电话那头赵茜焦急的呼喊。
指尖冰凉,麻木地向下滑动。
更多的照片。不同角位的抓拍。顾司珩替她拉开车门,顾司珩侧耳倾听她说话,顾司珩……
胃里那股压抑了整晚的恶心感猛地顶了上来,带着毁灭一切的蛮力。她猛地弯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疯狂涌出,模糊了屏幕上那对璧人的身影。
周年纪念日。
等她到凌晨。
孕检单。
妇产科。
白月光。
每一个词都变成最锋利的刀,在她体内乱捅,搅得血肉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灭顶的晕眩和恶心才缓缓退潮,留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虚。她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那个空了一晚上的座位上。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一直紧攥着的左手。
她一点点松开僵硬发白的手指。
那张被体温焐得发热的、印着“宫内早孕,约7周”的超声报告单,皱巴巴地躺在她汗湿的掌心。
报告单上那个小小的、模糊的孕囊影像,此刻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看着它,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湿润的脸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挖空了一个大洞,呼啸着穿过冰冷刺骨的风,却奇异般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只剩下麻木。
深不见底的麻木。
她伸手,拿过桌上那瓶为了今晚庆祝而特意醒好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注入高脚杯,在灯光下漾着奢华又冰冷的光泽。
然后,她端起酒杯,缓缓地、缓缓地,将那一整杯殷红如血的酒,淋在了那张孕检单上。
液体迅速晕开,字迹模糊,那个代表着她和顾司珩爱情结晶的小黑点,被彻底吞噬、湮灭。
“呵……”
一声极轻极低的笑从她喉咙里溢出来,破碎不堪,空荡荡的。
电话又响了,屏幕上跳跃着“顾司珩”三个字。
她看着,眼神像看一个死物。响了十几声,自动挂断。很快,一条短信进来。
【临时有事,晚归。你先睡。】
沈清澜的目光掠过那条短信,没有任何停留。她放下酒杯,起身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机器运行的低鸣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苍白的屏幕冷光映着她更加苍白的脸。
她找到离婚协议模板,下载,填写。
鼠标光标在“财产分割”和“子女抚养”选项上没有任何犹豫。她勾选了“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在子女抚养权那一栏,利落地输入:无。
打印机的轻微嗡鸣声响起,一页页纸张被吐出来。
她拿起笔,在需要签名的地方,一笔一划,签下“沈清澜”三个字。
力透纸背。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将她过去所有的爱恋、期盼、信仰,彻底斩断。
她将签好字的协议放在餐桌正中,压在那片狼藉的、冰冷的晚餐旁边。
然后,她转身上楼。
主卧的衣帽间里,她拖出一个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动作很快,但毫不慌乱,只拿走了所有属于她婚前带来的物品,以及一些日常衣物。所有顾司珩送她的珠宝、首饰、包包,甚至是他出差随手买给她的纪念品,她一件都没有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