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的夏天，记忆总是湿漉漉的。连月的雨把整个世界浸泡得发软，墙壁渗出霉斑，连心里都长出了青苔。
林默站在窗前，看着雨滴在玻璃上划出曲折的痕迹。再过三个月就满十八岁了，他却感觉自己已经老了，老得能数清自己心上每一道细微的裂纹。书桌上摊着复习资料，密密麻麻的公式像是某种神秘咒语，承诺着一个他不敢奢望的未来。
隔壁传来搬动的声响，已经持续了一整天。那栋空置许久的小楼终于有了新主人。林默不在意是谁搬来，这座城市边缘的老社区早已失去了邻里往来的温情，只剩下各自关起门来的疏离。
直到雨下得最大的那个晚上。
暴雨如注，林默从补习班回来，浑身湿透。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模糊的光圈，他看见一个身影在隔壁门口焦急地徘徊。走近些，才看清那是个女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短发被雨打湿贴在脸颊，怀里抱着一个纸箱，脚下还堆着几个。
“需要帮忙吗？”林默问道，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
女人转过身，眼里有 startled 的神情，随即化为感激：“钥匙好像锁在里面了，我本来只是想搬个小箱子...”
“从窗户可以进去，一楼的窗户锁坏了。”林默说，随即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像是自己曾经非法进入过，“我...我以前帮物业检查过空房。”
女人笑了，雨水中那个笑容有着出乎意料的温暖：“那能再帮我一次吗？”
林默熟练地绕到房子侧面，推开了那扇永远关不严的窗户，然后从里面为女人打开了门。
“谢谢你，我是苏文，今天刚搬来的。”女人伸出手，然后又缩回去，“啊，全是水。”
“林默，住隔壁。”他指了指自家方向，“需要帮忙搬这些东西吗？”
于是那个雨夜，林默帮苏文把门口剩余的箱子都搬进了屋里。房子空旷得很，只有最基本的家具，角落里堆着的纸箱大多还没拆封。
“丈夫没一起来吗？”林默问出口后就后悔了。
苏文的表情暗了一下，旋即又亮起那个礼貌的笑：“就我一个人住。”
林默点点头，不再多问。离开时，苏文递给他一条干毛巾：“擦擦吧，别感冒了。”
毛巾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不是洗衣粉的味道，而是更私人的、带着体温的气息。林默回到家后，没有立即洗掉这条毛巾，而是把它搭在椅背上，让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
第二天放学，林默看见苏文在门口整理信箱。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不像个阿姨，倒像是大学里的学姐。
“嘿，邻居。”她先打了招呼，“昨天真的谢谢你。”
“没事，应该的。”林默顿了顿，“都安顿好了吗？”
“差不多，反正东西不多。”苏文说着，从信箱里取出一叠广告传单，最下面压着一封看起来正式得多的信件。看到那封信时，她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然后迅速把它塞进了那堆广告纸中。
林默假装没看见：“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重物或者高的柜子什么的，我下午一般都在家复习。”
“高三？”苏文问，林默点头。“那不该打扰你学习才对。”
“偶尔打扰一下挺好的。”林默说，然后立刻觉得自己话太多了，“那我先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