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勺粉末散发着甜香。她冲好后,尝尝温度。

就那么一小口,香甜的味道。

那是一种她无法抗拒的幸福味道。

她挣扎了一下,又尝了一口。再一口……

最后,她把那一整碗麦乳精,喝得一滴不剩。

等我大姐拖着散了架的身子回来,看到我饿得哭叫,再看二姐嘴角的痕迹,她愣住了。

二姐“哇”一声就哭出来:“姐!我错了!我饿的没忍住!我把小弟的……全喝光了……你打我吧!”

我姐没骂她,更没抬手。

她走过去,把吓坏了的二姐搂进怀里,自己的眼泪却像断了线落下。她说:“哭啥……是姐没本事……姐以后一定让你们都能喝上,管够喝……”

她怪的从来不是妹妹的馋嘴,怪的是自己没能让妹妹尝到一点点甜。

我的病好了,但我姐卖血这件事,砸醒了她。

她觉得光在工地卖死力气,只能让我们饿不死,却经不起任何一点病痛风雨。

她咬咬牙,从工地辞了工。

每天,她拉着一辆捡来的破木板车,车上坐着小小的我,开始走街串巷。

废纸壳、破瓶子、锈铁皮,看见什么捡什么。

后来,城里人渐渐开始讲究起来,装修新房子的人多了。

我姐脑子活,扔了板车,跑去给新房子“刮大白”。

那是又脏又累的活,白灰呛得人直流泪,一天下来,鼻孔眼里全是白的。

她一边干,一边给铺瓷砖的师傅递工具、拌水泥,不要钱,就为偷学手艺。

我姐心灵,手也巧,比别人多了份细心,愿意琢磨怎么贴更好看。

慢慢的,她的手艺高了,找她贴瓷砖的人排起了小队。

她终于不用再捡破烂了,赚的钱也能让我们顿顿吃上饱饭,偶尔还能见点荤腥。

日子刚透出点亮光,新的冲突,又砸在眼前。

3 那顿毒打和那身肥大工装

我二姐李玲初中毕业了。

她成绩拔尖,老师都说,考上重点高中没问题,将来是大学的苗子。

但她自己,偷偷把录取通知书撕了,扔进灶膛烧成了灰。

然后她跑到我姐干活的工地,找到工头,说她要来搬砖,她有力气。

我姐一听二姐说不念了,她脸色大变。

她眼睛瞬间红了,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抄起笤帚,没头没脑地就朝二姐身上打。

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我姐打人。

她一边打,一边哭:“我让你不念!你给我回去上学!听见没有!回去!”

笤帚疙瘩雨点一样落在二姐身上、胳膊上。

二姐倔得吓人,直挺挺地站着,不躲也不哭。

她迎着扫帚,嘶喊着:“你打!打死我,我也不念了!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累死!这书,我念不下去!”

“啪”一声,笤帚掉在地上。

我姐猛地一把抱住二姐,姐妹俩嚎啕大哭。

我大姐低三下四,求遍了能求的人,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多花了不少钱,把二姐塞进了一所普通高中。

可二姐铁了心。

我姐前脚刚把她送进教室,她后脚就从学校后面的矮围墙翻了出去,一路跑到工地,跟着大姐干活搬砖。

我姐最终没能拗过二姐。

她没办法了,只能把二姐带在身边,教她怎么和水泥,怎么贴瓷砖。